“小章,你想想,皇上年少,难免有时圣裁流于冲动,我们匡扶皇上,不能一味地顺着他的兴趣,而是应该帮他作出对他切切实实有好处的决定。”

庄书仪见章华皱起了眉头,感觉松了一口气。

“可那是皇上!”章华道,“我们算是什幺人,就自认为比皇上更聪明?如果每个臣子都用‘这对皇上其实更有好处’来违抗圣旨,那还把皇上的威权置于何地?”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皇上把社稷搞得天翻地覆,七颠八倒,我们也要乖乖地执行圣旨是吗?”庄书仪警觉地看着他。

章华的脸色很不好:“当然。你是想说,你要抗旨?你还认为皇上会搞乱社稷?”

“皇上不会搞乱社稷?”

“他就是社稷!”

正待僵持不下时,一名尚书台的小吏匆匆赶来,章华府上的书僮不敢阻拦,便放了他进来。那小吏一路小跑来到会客厅,庄书仪见了他,惊道:

“出什幺事了?”

“大、大人,”小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一褶条陈双手递上。

莫嘉星接过,打开读了几行,忽然喜上眉梢:“书仪,快……昨天那篇被皇上退回的奏章在哪里?”

“那份奏章?”庄书仪皱眉道,“我扔给他了啊。你问这个干什幺?”

“扔?扔谁?”

“昨天皇上跟人在床上闹得满身湿透,我丢给他擦身了啊。”庄书仪冷冷一哂,“怎幺了?副本在尚书台还有,要看可以去尚书台看。”

“哈?”莫嘉星这才想起昨天的事,“那……赶快再写一份啊,皇上等着要了,都派人来催了。”

“什幺?”庄书仪的眉毛警惕地立起来。“他不是看都不愿看一眼的吗?”

“事实上他看了!他看了!”莫嘉星激动得差点就要抓住庄书仪的袖子了,“记得昨天跟皇上淫乱的胡公子、温公子和习公子吗?胡大人和温大人今天不知怎幺的,开始松口了,皇上也同意批复我们的奏章了!”

“啊?”庄书仪和章华同时开口。庄书仪看了章华一眼,续道:“看来皇上也不是完全对什幺事情都不上心……走吧,我们回去拟奏章。”

章华起身把两位尚书大人送到大门口。庄书仪回头点了点头致意:“叨扰你了,小章。”

“两位尚书大人慢走,”章华道,“另外……”

“怎幺了?”庄书仪不解地回头。

年轻的朝廷柱石立在门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他身上的三品官服紫袍平整得一丝不苟,映衬着丰神如玉的面庞。

那张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严肃。

“下官知道两位尚书大人德高望重,”章华眸中神色沉凝,“但还是容我提醒两位大人一句,方才那种话以后不可再说了。皇上即是江山社稷。”

“可是……”

“大人们刚才那番说话与谋反无异。但是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希望两位大人今后也多想一想。”

“什、什幺?!”

“下官自从出学以来,一直忠心追随两位大人,从来未尝有过二心,”章华缓缓道,“那是因为下官一直相信,两位大人是皇上最忠诚、最可靠的臣子,是皇上最贴心的伙伴。可是现在两位大人令我非常失望。为臣者不能想皇上之所想,甚至直斥皇上的圣裁为‘搞乱社稷’,这样与明目张胆的背叛皇上有何不同?”

“我就不敬爱皇上了?我就不是为了皇上好了?”庄书仪有些微愠,“那小子他懂什幺?事事没有我帮他看着,朝廷还能安安稳稳地走到如今?难道他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还眼睁睁地看着,高呼‘皇上圣明’不成?”

“总之,庄大人和莫大人,如果你们还像今天这样,怀疑皇上,否决皇上,就恕章华不能继续奉陪,为两位大人当牛马驱使了!”章华斩钉截铁道。“章华永远只站在皇上的那一边,至于你们宣称的真理在哪边,在下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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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赵国献城的降将苏蕴已经在路上,不日就来到京城了。”庄书仪奏道。

“嗯。谢谢庄尚书提醒。”萧潇应了一声。背后屏风上篆刻的五爪真龙张牙舞爪,把肤白清秀的皇帝映衬得威仪赫赫。“还有,庄尚书,苏蕴他人到哪里了?预计哪日入城?”

“臣是内阁首辅,这不是为相者所管辖的。”庄书仪答道,转身望向另一个人:“章大人。”

章华举起手板:“据两天前的驿马邸报推测,苏蕴今夜应该是到了码洲渡口,宿在码渡驿。如无意外,三日后就可以入京城。”说话时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盯着皇帝的脸,盯得御座上的萧潇目光都有点闪缩了。

“知道了。朕会准备的。”萧潇颔首,头上冕冠的旒珠碰得叮铃作响,“苏蕴给我们献上了舞阳、舞东、舞江等三座关镇要地,封个济州刺史加御史大夫是完全配得上的。而且我要召见。等他入阙谢恩的时候,叫他上殿来,摆宴赐座。”

庄书仪和章华听了,都没有什幺理由反对——皇帝热情善待投诚的降将,那是约定俗成的常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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