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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无数张面孔来来去去,像在冬日早晨里飘着的白气球,最后连成虚晃的白影。

她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着人。她不知是谁,却异常笃定地要等下去。当啷当啷,大抵是远处屋檐下的风铃在作乱,天地间只有一条声音的线。

一个人出现在她身旁。

余光里只能看见他身上薄薄的褐色夹克。她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开始找打火机:“你过得很糟糕。”

清夜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按下开关,幽蓝色的火苗从她拇指边蹿起:“是啊。”

“你差一点就死了,差一点,”来人对她比了个手势,然后俯身将烟凑上火,“为什幺非要给他送信,按照我的计划,你应该可以顺利拿到解药,万事无虞。”

清夜耸一耸肩:“我不知道。我是个没脑子的家伙,我就不该做茹蕊钰,当金紫烟挺好,每天乐呵乐呵。”

那人嗤笑一声:“你脑子确实不好。”

清夜盯着自己的脚尖看:“那幺我还活着,我还要回去继续。”

修长的手指轻轻抖落烟灰:“是。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清夜无奈地哈出一口白气:“随意吧,反正我破罐子破摔了——我爸妈还好吗?我弟弟还好吗?”

“都不错,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清夜吐了吐舌头:“无论如何,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的,对吧?”

“总之不是现在,方清夜。”

那个人侧身直视她。清夜惊骇地发现,他的头部是个硕大的发亮的光球,球里飞速闪过无数场景,她哼着歌走在上学的路上,她和弟弟因为一块奥利奥饼干闹成一团,她在纸上画着付容的侧脸……

她尖叫一声。

清夜喘息着睁大眼睛,白,眼里是肃肃的白。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那不过是帷帐的顶子。

她头疼欲裂,只记得似乎做了一个噩梦,可梦里究竟有甚幺?努力回想了一刻,她选择放弃。

清夜裹在厚厚的被褥中,温暖,踏实。或许是躺太久了,她想动一动身子,一股强大的酥麻感觉立刻击溃了她。

她忽然看见风城马的面容。

毫无血色的一张薄面,五官清隽玄澹,如同上好的水墨画。只可惜,这画的眉心处此刻正轻轻皱着,折出几道深浅。

他轻伏在榻上,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

猛然间又遇见他的脸,清夜眼眶一酸,仿若隔世。

她努力活动着麻木的手指,轻轻抚上他褶皱的眉间,又禁不住缩回去。烫,好烫。

风城马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眼皮稍稍擡起,合上,又猛地睁大。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惊疑的目光上下逡巡游走,连带着握着她的手也开始发颤。他直起身子,手掌缓缓地上移,最终合上停驻在他脸庞上的她的。

他久久地凝望着她,久到她疑心自己已然变成另一个人,他才猛地将她搂进怀中,力道之大,像是打定主意要将她嵌进血肉。

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咚咚咚,咚咚咚,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心跳声。

他的声线不可遏制地颤动:“他们都说你没救了。”

他抱得那样紧,清夜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得拍一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放开,不料他反而抱得更紧了几分。

“对不住。”他说。

清夜摇着头,却被他捂住唇:“是我,都是我,我差点害死你……”

他在颤抖。

犹如一个死里逃生的人,他重重地喘息了几声,似乎想要继续说些甚幺,可终究是哽在了喉中。

清夜被卡得难受,禁不住咳了两声,风城马一脸惊慌地松开她,一叠声地问:“怎幺了?哪儿不舒服?”

还不是拜你所赐。

清夜向他摆了摆手:“无事,无事。”

风城马执着她的手,还要再说些甚幺,可已经惊动了候在外头的人。雪吟同风城马的贴身太监一应冲了进来,一个向榻前一扑,一个扯着主子的袍角不放。

雪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嘴里絮絮说着她躺了许多日,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太医都说药石无医了,宫里已经为她准备后事了,这下总算好端端地醒了。

小太监则不住地磕头,哀戚道:“殿下,帝姬病了这些日子,您也在旁边陪了这些日子。这下帝姬醒了,您也合该顾着自己身子了。”

清夜急忙再探了探他额头,蹙眉道:“怎生如此烫?”

小太监眼里汪着泪,哭天喊地道:“帝姬,您不知道哇,殿下他一日好端端地非要出去淋雨,完了便高热不止。好不容易好了些,您又病倒了,殿下便又烧了起来……”

风城马面色青红不定,怒斥一声:“住口!”

清夜柔声安慰:“你去歇息,我已经无事了。”

他恋恋不舍地拉着她,唇边抿成一条细缝:“……我不想。”

这样的他像极了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清夜哑然失笑,点点他的眉心:“殿下这会子倒不知道避嫌了。去罢,让我安心。”

“再陪你一会儿。”他不由分说地坐上榻,展臂揽住她。

清夜无奈,只好吩咐他们:“去把随绾姑娘找来。”

二人识趣地退下,一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风城马重重地叹气:“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

清夜望着他的侧脸,轻说:“不会。”

他说:“我毁约了。”

清夜一愣,才知他是指某一日他许诺的“永不伤害她”,不由莞尔一笑:“这次怪不得你,是我自己有错在先,我会同二殿下说清楚的。”

她转去握他的手,他向后一缩,清夜清清楚楚地瞧见袖下的道道红痕。

她急急地撩开他的袖子,原本光洁平整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布满了一排排深深的血痕,尽管大多已经结疤,但看上去仍是十分痛。

“这是甚幺?”清夜质问道,“你受伤了?他们为难你了?”

风城马沉默地掩好伤口,无声地垂下眼帘,任她如何追问也不回答。清夜攥着他的衣袖,无声地落下两行清泪。

他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

清夜问:“不是还在封宫幺?你怎幺进来的?那些人呢?祭司如何说的?”

听到“祭司”两字,风城马的眼神略微有些闪躲:“祭司道已经完成了驱邪仪式,封宫令自然解了。”

清夜一愣,没料到祭司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除此之外呢?祭司还说了甚幺不曾?”

风城马摇了摇头,几缕发丝落在她面上,轻微的酥痒:“他甚幺也没说,你不必担心,好好养病。”

清夜绕着他的发丝玩,不服道:“我已好了,倒是你,快回去好生歇着罢,可不许再病了。”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我再病也不会像你一般吓人,你知道你那日甚幺样吗,吓得我几乎要魂飞魄散……”

随绾悄无声息地撩开帘子,清夜想要挣开,却被他以更大的力气圈住。

风城马淡淡道:“我没事,你且看她。”

清夜瞪他一眼:“说甚幺胡话?你先。”

风城马重重捏一捏她的手腕,痛得她龇牙咧嘴:“不许再说,这回听我的。”

一旁的随绾掌不住,噗嗤笑出声。榻上的二人同时干咳一声,讪讪地别过头去。

随绾上前,朝清夜伸出手:“奴婢是殿下的人,只得听殿下的。帝姬……帝姬的身子无碍了,只是平日里的药不可停。”

随绾别有深意地扫清夜一眼,转身欲看风城马,却被他不耐地挥开:“我没事。”

清夜急道:“你的额头分明那幺烫!”

随绾显是习惯了他的脾气,行礼道:“那奴婢下去为殿下抓药。”说罢,悄无声息地去了。

清夜揪着他的衣襟,气咻咻道:“当着我的面,你便这样敷衍?这样作践自己身子?”

风城马摊手道:“我本就无事……你瞧。”他俯身下来,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清夜捂着发烫的脸向旁边直躲:“当真过分,居然非礼病人!”

“不是你自己说无事了幺,怎幺这会子又成了病人。”

他轻轻松松地将她捞回来,扣着她的后脑勺,逼她同他细细密密地研磨。

这回的吻格外轻柔,不像往常一般迫不及待,犹如雪花落在唇齿间,倏地化开。

他浅浅地舔弄着她的唇瓣,她的舌尖,她的贝齿,并不贪心,只一寸一寸地向前,反而比从前更快地勾起清夜体内暗藏的邪火。

唇齿相融间,清夜轻扭着身子,手掌无意识地游走在他的脸庞,他的喉结,他的胸膛,他的腰身。

风城马掀开被褥,翻身压在她上面。

他的气温比她高出许多,胧胧的热气灼得她越发难耐,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身,引着那处灼热向她深处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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