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

清夜做了一个梦。

她许久没有梦到过付容了。但真在梦里看见他时,她仍是忍不住揪了一下心。

没出息。她暗骂自己。即使披着别人的皮肆意跋扈,到头来还是一秒破功。

付容穿着那件寻常的白衬衫,坐在课桌前转着笔。黑色的水笔在他指间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清夜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无声地望着他。

砰。

突然他把手里的水笔扔向她。

清夜惊慌失措地躲避,可水笔牢牢扎进她的胸膛。她尖叫着擡头,却只看见他冰冷的,讥诮的眼。

他缓慢地动着嘴唇,无声地让她,滚。

清夜捂着胸口起来。她摸一摸额头,尽皆是冷汗。

该死,怎幺会梦见他。

还是这幺不可理喻的梦。

清夜高声唤雪吟进来,雪吟见她脸色苍白,咽回本想说的话,忙倒了一碗茶给她饮下。

清夜看一看外头,虽然还下着雪,到处都蒙蒙的,但到底还在白日,有点熹微的亮光。

她拍一拍雪吟的肩:“想说甚幺,直接说罢。”

雪吟不料她看出了自己的犹豫,这下也无法再隐瞒,只好低声道:“帝姬,他们查出来了。那两条水道,一条在风宇境内,一条却是通向风宇同金辉交界处的。”

清夜一惊:“不是通向暗国的?”

雪吟摇了摇头:“不是。”

这下可是推翻了她之前的种种猜测。

清夜只觉自己身在一大片迷局之中,解开了一个谜,另一个立即来到眼前,无穷无尽的谜等着她解开或死去。

外面突然有了响动,雪吟探了个头,小声说:“三殿下来了。”

他为着避嫌,甚少白天里来。清夜不知又发生了甚幺,拭去面上汗水,努力教自己看上去同寻常一样。

但当风城马走进来的那一刻,他那同付容几近完全相同的面容还是震得她心底一慌。

她本能地别开了脸。

风城马的脚步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停在她的榻前,伸出右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于他:“怎幺了?”

语气不是不冰冷的。

清夜勉力挤出一个笑来:“我适才做了一个噩梦。”

他缓慢地“哦”了一声,接着问她:“甚幺噩梦?”

清夜并不知怎幺说,说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杀了自己?

风城马见她不吭声,顺势坐在榻边。他从外面过来,身上充斥着冰雪的气息,而如今这气味似乎越发冰冷起来,清夜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虚虚地答道,妄图随意糊弄过去:“总之就是一个寻常的噩梦,杀人放火之类。”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梦见我了?”

清夜猛地一惊。

风城马望着她,唇边勾起一丝轻慢的冷笑,她这下终于知道他身上的冰冷来自何处。他的手缓缓滑到她的脖颈间,而声音越发轻柔:“具体梦到了我的甚幺,你且说给我听听。”

“风城马……”清夜绞着手指,艰难道,“我不知如何去说……”

他仅仅是讥诮地看着她,那神情同梦中的付容如出一辙。梦与现实猛然交叠,清夜霎时间无法呼吸。

颈间一紧,耳畔传来他冰寒入骨的声音:“你到底做了甚幺亏心事,这幺害怕?”

“我……”

“不就去见了我的的王兄,并且同他同床共枕了幺?”

“我没……”

清夜还未说出后面的字眼,眼前一黑,差点喘不上气来。

他是真的想杀她!

清夜仓皇地拼命地抓着他的手,留下一道道血痕,她喉间爆发出碎裂的音节:“我……我没……没……”

他突然松了手。

清夜伏在榻上,重重地喘着。清冷的空气重新灌进肺里,带来刺痛的感觉。她还活着,还活着。

她泪眼婆娑地擡头,断断续续地辩解道:“我真的……咳咳……没有……”

他只是冷漠地望着她,好像她只是一个突然撞见的陌生人一般。

清夜上前攥着他的袍角,她那幺用力以至于骨节泛白:“我真的没有同他……”

风城马擡手甩开她:“那你为甚幺要在这个节骨眼独自去见他?为何有许多人见他满面潮红衣衫不整?你可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他对你留有旧情罢。你说,你去见他做甚幺了?”

清夜满心满肺的绝望。

同祭司的交易根本无法同他说,纵是说了,也会暴露她入宫的意图。

而不说,他根本不会相信她。

清夜捂着喉咙咳了一声,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反正,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你不是说,会相信我的吗?”

他起身,缓缓地走向殿门。在临出门的那一瞬,他转身冷笑一声:“你觉得,现下我还会信你幺?”

门重重地合上,像撞在她心上。

他走了。

忽然,雪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清夜从未见过她如此仓皇的模样。她大喊道:“帝姬,帝姬,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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