谩骂与抽泣还在继续,女人们因一场电影而伤心不已;男人们战战兢兢,害怕今日节日之心不乐反怒。
唐颂走在队伍的最末端,低着脑袋,不知是伤心还是躲避。两人一出大厅,唐颂指着红绿灯:“我们可……”
“跟我来。”秦桁打断她,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电影院门口,一条停车的小道上。他曲着膝弯着腰,轻轻拉下她一出现在灯光下就戴起的帽子:“你难过吗?”
呼吸温热,划过脸颊,唐颂觉得自己心里发烫:“我,我不呀。”
他似乎不信,她只好一把抓起他,让他站直,像往常那样对话。她微微仰着头,眼中带笑:“我不难过,他们骂的多数是戏里那个角色,不是我。再说了,他们骂我,说明我演的好啊。作为一个半路出道的人,我还是有点自豪的。”
“没有撒谎?”
“骗你干嘛。”
道上有许多车进进出出,喇叭声下原是没有浪漫,可唐颂便能从中感受粉红。夜色、街边,面前、秦桁。
“秦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卫衣、牛仔裤,她突然发现两人又是意外“情侣装”了。
“我很老?”自从上次挠乱她的发后,今天一见面,他就一直在克制这种想法。此刻,忍不住了:“小八婆。”
“头发又乱糟糟啦!”唐颂抓住他的手,眼中尽是狡黠:“为啥不回答问题?秦先生,你不老吗?”
老吗?秦桁看着她,她还在拨弄被他弄乱的发,一点也没有想要他回答的样子。扪心自问,三十出头的自己老吗?不老。甚至比许多同龄人看起来都要年轻。可是和她相比呢?他还记得她回答自己“年方十九,生于春暖花开的四月”的样子。
明媚,灿烂。犹如春光。
“年长你一轮又一年,你说我老吗?”他的声音弱了几分。
她停下了动作,夸张的瞪着眼睛说:“wow,可是秦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啊。啧啧啧啧,看来是保养有道?和我分享分享?”
“瞎说什幺。”秦桁瞥她,“饿吗?”
“阐述事实也要被骂噢……我好委屈。”唐颂嘟着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戏精”气息。
“我没有骂你。”秦桁无奈摇头,“我只是……”他顿了顿,“在你面前,畏惧光阴罢了。”
她忽然变得像是一个体贴的女孩儿,拉着他的一只袖子,“陪我走一会儿吧。”见他眼中问号,她补充道:“以后咱们一起上街自由活动的时间肯定很少啦,机不可失,咱们趁着今晚尽情享受一番?”
两人同行,中间有点距离。秦桁时不时从后头摊手,将她虚揽进怀,避开行人或车辆:“小姑娘,你走马路里边儿都不让人放心。”
“这不是有你嘛。”她扬起谄媚的笑,心安理得的不看路。
言语在她动人的外表下,只能化为叹息。秦桁继续走,看着她,眼底那宠溺,无法忽视:“为什幺要当演员?”
“来钱快呀。”她侧头望他,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秦先生你居然不知道?”
“小八婆。”在她佯装生气的瞬间,他接着开口,“还是小骗子。说你哪个好?”
“都不好,我才不是。”
“嗯,你不是。对着我撒谎的唐颂才是。”
他很认真,她突然也不想开玩笑了:“秦先生,我们为什幺要离开?离开父母,离开家。”
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唐颂知道秦桁一定懂,他也没有让她失望:“为了更好的回来。”
“嗯哼。”她用力点头,兀自前行,“我出生在美国,我爸在我满月以后才知道我的存在。他和我妈师生恋,年龄大了我妈近二十。对了,那个臭老头还二婚。”
她说起父母的语气轻松,并无抱怨,秦桁微微放下心。
“这两人,痴男怨女,虐恋情深,狗血的很。我妈怕禁忌恋给我爸的事业带去不好的影响,自己一个人跑了。当然,他们当时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要是知道……那现在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我,谁又知道呢?哈哈。”
唐颂从小就混在亲姑,亲师兄亲师叔们身边,他父母的恋爱两三事,他们当事人不提,但她也都知道:“我妈在美国怀着孕上着学的时候,我爸也没闲着。他跑去西北支教去了。”
身边静悄悄,她便停下声音转头看他。他在认真听,脸上没有不耐,她放心了:“我爸支教回来以后,仍旧一段时间往那儿跑。等我大了点,我们一家三口,像是回家一样去的勤快。我们走了很多个村庄,去过很多学校。秦先生,你知道吗?。”
想起记忆中一张张质朴纯真的脸,唐颂的难过不能遮掩,她颤抖着开口:“好多孩子,和我一般大。他们多数孤儿,留守儿童,自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凛冬酷暑,顶着寒风骄阳,吃着几里黄土,薄衣破鞋,没有怨言。他们没有很多电子娱乐,可你知道吗?他们每次看我父母的眼神,就像是现在追星的粉丝。有光,炽热。还有好多好多,我……真是见不得这些。后来……”
她的柔软,远甚落难。秦桁不知所措,一把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好姑娘,不要哭,不要哭。”
眼泪越来越多,唐颂不停抹脸:“我不想哭,我不想……这世间苦难良多,我不是要他们的仰望,我只是希望尽力而为。生命之长,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所以你选择走进公众视野,直面灯光?”
“嗯,只有公众人物才能快捷高效的影响更多人。”她解释完便不再不哭了。终于擡头,看了看他,很快就低下了头:“抱歉,秦先生。”
“嗯?”他不解,为何要道歉。突然胸前出现一根纤细的指头,他顺着看去——两道泪痕在卫衣上显眼。她的泪啊,落进了他的心房: “唐颂,今晚的月色很美。”
她的表情有些呆愣,仰头看完夜空,迷迷蒙蒙地迎合道:“是的呀,难得没雾没霾。我得多吸几口这新鲜空气。”
又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秦桁被她逗笑,继续道:“而你,比月色更动人。”
“什,什幺意思?”她呆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以为自己年初心愿,幸运显灵。心脏跳动的加速只有她知道,唐颂暗中感谢衣服的遮挡。他那幺细腻,怕是会发现的吧?
秦桁凝眸看她,眼中有笑,有她:“我的意思是,我眼前这个小姑娘,人美心善。我能与她相识,交友,简直幸运。”
噢,果然不能对大猪蹄子有太多浪漫的期待。唐颂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扯平啦,毕竟你也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