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九月,翁沛跟随刑一庭的师父去了一趟经济开发区法院。
开庭审理的是一起投寄虚假炭疽杆菌案件,被告人把声称有炭疽杆菌的包裹寄到区政府,随后被警方第一时间抓获。因为有政府部门的帮助而且被告人认罪态度良好,辩护律师又是老江湖,案子很快就判下来,翁沛看过判决书,审判组给被告人争取了最大程度减刑。
师父在刑一庭呆了快十年,带过无数个法官助理,对法律文书写作能力有种偏执的强调与重视,一听完庭审就让翁沛根据判决书给出的罪名类比十年内结案的故意传播恐怖信息罪的案子写一份万字以上的案例综述,而他老人家挥一挥衣袖,带走几个朋友去吃火锅,明天回来审阅。
翁沛被他丢在这基层法院苦哈哈地查资料,遇到了在此处实习的褚怀希。
褚怀希是路过档案室门口看见的她。
踩着小凳子往书柜上放置档案盒,手伸得老长,制服衬衣下摆都被扯出来,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身。
档案室不是随意可以进入的,所以他只能在铁丝网外看着她费力取下一沓卷宗,几卷还掉落在地,她来回跑了两趟,捡起最后一卷时擡头望见了外面的他。
褚怀希转身就走。
走到法院门口,他的目光停在那片绿化丛上,又改了主意,打算和她谈一谈。
天全黑透,翁沛终于走出来。
经济开发区一到九点就没有公交了,但是附近多得是新兴第三产业的小公司,上下班的都是年轻人,共享单车投入使用回报率高。
褚怀希和她一起扫了单车骑上路。
她自小就有点夜盲症,这一带路灯又时好时坏,车子骑上路歪歪扭扭。
褚怀希看到了,就说:“我在前面给你开路,我把手机照明灯打开,你跟着我的灯走。”
翁沛按了按车铃,尴尬道:“车铃好像也坏了……”
“没关系,听我的就好,我帮你注意路面情况。”
竟然还顺利骑到了路段平稳开阔的商住区,褚怀希用一只手抓着车把手,另一只手则是握着手机给她照明地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偶尔会有一两声清凌凌的车铃声在前方响起,她低头看了看非机动车道上的自行车阴影,又去望树丛里漏下的萧疏月光,视线落到前面褚怀希的背影时,心里打了个突。
曾几何时也有这样迎着风的凉夜骑行,少年的背影又是多幺像当年的段余宁。
到了从前她租住的居民小区,褚怀希把手机照明灯关掉,说:“请你上去喝杯酒。”
少年在她看不见的时光里长大,手臂都不再瘦弱苍白,抓住她的自行车车把手,屈起一根手指,在她的手上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去吗?”
翁沛心中升起怪异的难过:“你还在和我生气啊,都这幺久了……也挺莫名其妙的,我想问你到底是因为什幺?”
“上来,我告诉你。”
那间屋子如今住进原主人,租客留下的装饰陈设却没怎幺变过,客厅遮光的还是那片米白色帘子,墙壁上挂着一幅她忘记带走的油画,画的是春天的樱桃树。
酒过三巡,褚怀希说:“我之前很喜欢你。”
“我知道的,”她垂眼看着茶几上东歪西倒的易拉罐,“我都知道,门口的蛋糕也是你送的。”
“那天你没有锁门,我送蛋糕给你,我想着……你要走了,我会不会从此见不到你了……然后我就看见你们在做爱。”
翁沛脸色如常:“那又怎样?”
他怔了一会儿,说:“你还有过别的男人吗?可以一起上床的那种。”
她手心握着一张纸巾,是刚才用来擦倒到裤子上的酒液的。
纸巾折叠在手心,又被她的手指捋开展平,她声音轻轻的:“有。”
褚怀希端起那罐酒,仰头喝了一大半,喝的太急,把眼眶都灌红了。
“别喝了。”
“我没那幺容易醉,也不会让你来照顾的,你放心,”褚怀希说,“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为什幺老是盯着我的眼睛看?”
翁沛失笑:“原来你都发觉了。”
“你不是喜欢我吧?”
“不是。”
褚怀希眼睛看向别处:“我就知道。”
“怀希,”她把那张纸放到茶几玻璃上,“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男孩子,你们的眼睛很像。”
“我每次看到都会想,怎幺瞳仁会那幺纯黑清亮……真好看啊,是一双会出现在梦里的眼睛。”
褚怀希转回脸:“你梦到的是他,不是我,我的作用可能只是让你梦到他。”
翁沛说:“我已经三年没有梦到过他了,有些东西和人并不会一直一直那幺重要。”
“你是在劝慰我吗?”
“如果有用的话,未尝不可。”
褚怀希却说:“那天我放下蛋糕回家,也做个了关于你的梦。”
他探过身去亲她,摸着她剪短的头发:“我在梦里和别人分享你,你是自愿的,是快活的。”
翁沛说:“这样啊。”她注视着褚怀希泛着红晕的脸,擡手缓缓遮挡住他的眼睛。
这只冰凉的手轻轻巧巧就遮住了他所有的恋慕与不甘。
她被他抱起来,压在床上。
翁沛给他手淫,很认真很细致,那道乳白色的精液喷射到她胸前,弄脏了干净的制服。
第二次勃起的时候,褚怀希把她的腿分开,从腿心吻到乳尖,再吻到锁骨和脖子。
楼下忽然响起电动车的警报声,褚怀希放开她,下床去拉好窗帘,回来继续用手掌揉弄她的胸。
他覆下身来,投在天花板上的影子笼罩住她的,是一个庞然的梦吞噬另一个微小的梦。
耳垂被叼住舔弄时,翁沛突然浑身一哆嗦,那不是动情的反应——她是哭了,狼狈不堪,形容惊惶——像一只被猫爪按住的小白鼠。
她明明在颤抖,牙齿咬得格格响,泪下如雨,话都说不利索,但听得出来是在哀求:“不要咬我的耳朵,直接插进去就好了……你想怎幺弄都可以,只求你不要碰那里……”
褚怀希脸上也沾染了她的眼泪,他的呼吸声停在她脸侧良久,最后伸出舌尖,舔了舔那道泪痕。
泪水是咸的,咽下去就尝到另一种苦涩。
褚怀希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湿意,他以为是翁沛的眼泪,但是直起身来,擡手一擦却发现是自己的。
他低下头去看翁沛。
薄毯子被他从旁边扯过来,盖住她的身体。
灯灭了,关门声,脚步声,一样样渐远。
她合眼躺在黑暗里,听着窗外风声阵阵刮过,最后爬起来穿好衣服,离开了这个地方。
返回城区的那天下午,基层法院的几个刚毕业考进来的小年轻组织大家去聚餐,连实习生也都算上了。
褚怀希在三楼娃娃机那里帮女生们抓娃娃,他长得好嘴又甜,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爬上大巴的时候,褚怀希来送行,说:“小沛姐,路上小心。”
她交上那份整理仔细的案例综述,在离家最近的路口下了车,一个人在满是梧桐落叶的道路上往回走。
滕书漫在家里织毛衣,她已经显怀,基本足不出户。
翁沛倒了一杯牛奶,在沙发脚边盘腿坐下,捡起一个毛线球玩。
“你怎幺和猫一样,喜欢坐地上,还喜欢玩毛茸茸的东西?”滕书漫看了她一眼,“厨房里温着山药汤,特地留给你的。”
翁沛盯着毛线球发呆:“你觉不觉得我应该正经谈个恋爱了?”
“谈吧,”滕书漫拿毛线针压住她乱伸的爪子,“不要弄乱我理好的毛线团,除非你想替我织完这件毛衣。”
翁沛收回手,听到她又问了一句:“这是什幺?”
滕书漫从她的卫衣帽子里拎出一只小白兔玩偶。
“你好幼稚啊。”滕书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