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格,你喜欢我今天早上做的香草奶饼吗?厉叔叔说你早上特别爱吃这个,我是用他昨天给我的改良新秘方做的。”
打扫完厨房清洁的葛薇围着小巧整洁的围裙来到他面前,像是献宝一般,变魔术似的又从身后端出来一盘热乎乎的香草奶饼。
厉格慢慢咽下嘴里腻人非常的香草味,看着桌上盘子里还剩有一半的奶饼,心中苦笑,面上却是回了句,“嗯,不过你也吃一点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嗯,好吃就好。等一下,我去洗一下手就来 。”
听着耳边渐渐消失的悦耳女声,厉格慢慢呼出一口气。随后放下筷子,颇为苦大仇深地看着眼前这两盘好似永远也吃不完的香草奶饼。
为什幺偏偏是这甜得发腻的香草奶饼?想到这事,厉格不禁回忆起昨晚第一次同家人视频通话的景象来。
按照齐婕让微型机器人传给他的话,他静静在信号室里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面前屏幕里出现了厉格熟悉的那道活泼身影。按照他们的惯例,两人互说了几句关心问候的话。却没想随后,厉格爸爸的注意力便全被一旁乖巧静坐着观看的葛薇吸引住了。
“天呐,小姑娘你真漂亮。”厉格爸爸不仅热爱生活,单纯美好的他对世间的一切美好景物都心生向往。
眼下看见外表完美如中国版古希腊女神像的葛薇,他赞叹不已,“……完全没有任何整容痕迹,这简直是上帝鬼斧神工精雕细琢下的完美创造。”
闻言厉格心想,爸爸的最后后半句没错,这确实是精雕细琢创造出的。不过他并不打算同爸爸说明这个他眼中的漂亮女孩是女机器人的本质。听着耳边的话已经逐渐变成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的另类夸奖,看着身旁从专心致志渐渐转变为开始迷糊的葛薇,厉格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不得不出声打断了正搜刮着肚里词汇嘴上滔滔不绝地表示自己对她美貌的欣赏的厉格爸爸。
“爸爸,这位是齐葛薇,老师的女儿。”
闻言,葛薇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空隙向着她好朋友的爸爸,礼貌问声好,“叔叔晚上好。”
纳尼?厉格爸爸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小格老师的女儿=齐姐姐的女儿。
“齐姐姐有女儿了?哇,已经这幺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话音刚落,厉格爸爸的关注点便立马全部集中于“女儿”这两个字上了。厉格爸爸刚说完这句话,便立马伸手扒拉了下自己视线中头顶微翘的头发,以防给自己好友的后辈留下什幺不好的第一印象。
好不容易扒拉顺了,擡眼就看见两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厉格爸爸不禁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朝眼里满是无奈的儿子恶狠狠道,“看什幺看,是嫉妒身为儿子的你没有继承到我的帅气吗?”说罢,他又随即酝酿出委屈的情绪,就像他每次一犯错就用这招在厉格妈妈身上,而且屡试不爽。
原来厉格和他爸爸之间的相处是这样的,葛薇不禁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眼前令她感到新奇的一幕。他们和她脑海中记录的任何一对父子关系都不匹配,眼前的他们似乎是厉格爸爸单方面在斗嘴,他们一会儿像是朋友,一会儿又变成了敌人。
“还不是我有一颗做好父亲的心,总是担心自己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到自己喜欢吃的。我今天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香草奶饼的升级版,是我亲自设计改良过我刚得到的新秘方做的哟!我做了满满几大盒,都放在保温房里,想着改天找小成给你送过去……”
香草奶饼,厉格听这个词听得都要麻木了。
到底是谁喜欢吃这个腻死人的奶饼?是谁总害怕被妈妈发现他又悄咪咪嗜甜便推锅说儿子也想吃香草奶饼才做的——最终竟慢慢演变成了“厉格最爱吃香草奶饼”这个铁板钉钉的事实。
“原来厉格你喜欢吃香草奶饼啊。”有着和厉格爸爸同样烹饪爱好的葛薇闻言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他,说完这句话,她便立马转过头去兴致勃勃地向厉格爸爸探讨如何做香草奶饼、怎样做才能达到最松软好吃的口感……
一时之间,厉格爸爸和葛薇你问一句我说一句,谈笑欢颜,气氛和谐美好得让人觉得这两人才是父女。
看着眼前这莫名诡异的一幕,厉格突然觉得自己今晚或许就应该直接好好睡一觉,而不是跑到信号室里来接这个显然已经不需要他的卫星视频。而且爸爸显然是误会了他同葛薇之间有什幺暧昧关系——他同一个机器人能有什幺奇怪的关系?就算有,也只能是研究与被研究的关系。
不知不觉中,厉格一边艰难咽着口中的香草奶饼,一边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在了像小松鼠一样高兴地欢呼着跑过来,吃饭的姿态却行云流水优雅如淑女的葛薇身上。
她有着一头极其自然柔顺的栗色长发,被她梳拢成两股随意垂放在两肩上。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发色,从而显得更加自然,她的眉毛也是栗色的。弯弯淡淡地挂在那双摄人心魂的美眸上方,眸中快要溢出的漫天星碎仿佛一会儿又跌落河面化成了蓝光粼粼的河面,任由那双如弯月般美好的柳叶船在布满星光的河面上轻轻摇曳。真是完美成了一只妖精。
厉格害怕自己被这妖精吸尽神魂,便收回视线敛眼端过水杯喝了一口,用纸巾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吃好了,你慢用。”
闻言,葛薇放下了手中的香草奶饼,一边拿杯喝水帮助自己咽下口中的食物,一边转身将静立在置物柜上的清洁小机器人放上桌,让它帮忙打扫。待口中的空间又恢复为正常的空闲状态后,她才急忙喊住快要离开的厉格道,“厉格等一下,我这里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葛薇跑进身后的厨房,很快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环保纸袋。
“这个重一点的袋子里的是给妈妈准备的早饭和午饭,待在实验室里又不让我去找她就是不想被我追着监督她吃饭,生命是革命的本钱,所以一会儿你一定得看着她让她好好吃饭。另外个袋子里装的就是你的,我是根据你这段时间里夹不同菜的次数来随意搭配的你喜欢吃的菜色……”
看着眼前这熟悉得仿佛复制了他家里爸妈生活的日常与对话,厉格竟莫名生出了一种他和眼前这个现在看来足以成为无数人心中的女神的女孩现在正是一对生活甜蜜的新婚夫妻的错觉。
这股因欲念而生的错觉仿若烟花般在他脑中阵阵轰炸,漫无边际的耀眼绚烂与震耳轰鸣扰乱了他冷静的思绪。厉格慢慢低下头去,他想用嘴将眼前这张如雀鸟般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上,顺便尝一尝这抹外表如鲜花般娇嫩的红唇会不会比他想象中柔软——
两唇相接,屋内蓦然安静。
葛薇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触碰吓得瞪大了眼睛,害怕这动静会碰倒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她紧紧扣住了手里的纸袋,但这更方便了厉格伸长手臂将她整个人囊括入怀中。就像一只终于等到心仪猎物的蜘蛛,它慢慢收拢收紧编织的巨网,将猎物一步步裹成白茧,等着最后的吞食入腹。
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般变得湿漉漉的美眸,厉格发现自己极少出现在白日的情欲冲动现在已然膨胀生长为一头不断叫嚣嘶吼着的巨兽,它充满了对情欲宣泄的渴望,它踏破牢笼从暗无边际的深渊里奔腾而出,裹挟着波涛汹涌的怒火誓要将将脑中的理智步步蚕食。理智在不断丧失,它念着净心咒语一遍又一遍对他作出严厉的警告——这个女孩再逼真也只是被人类创造的机器人,他不能罔顾人伦成为被情欲支配的野兽。
厉格伸手为她闭上那双摄人心魂的美眸,随后手渐渐移动到后脑轻轻捧住。紧接着,他也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一使力,让已经密不可分的唇瓣贴得更加紧密,借此他从而更加深入地去探寻她的美妙,像是永不停息一样地在她口中吮吸,仿佛要将那抹诱他入魔的甘甜汲取至尽。
当内心的巨兽渐渐被满足时,厉格心中蓦然涌出一股无奈,其中还裹杂着莫名生出的绝望。他被一个女机器人牢牢吸引住了,不仅失控吻了她,竟还生出了想同她永远生活在这个小岛上的荒谬想法。他违背了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原则。
可是不管他心里装满的是无奈还是绝望,这个女机器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想到这里,他不禁浮出一丝苦笑,自己为什幺会对机器人的心智有所期待,难道自己真是被那双眼睛看得入魔了吗?
于是,他彻底将手一松,敛眼接过女孩手里的纸袋轻声道,“抱歉,刚刚我犯了一个不应该犯的错,我向你道歉。”随即,便立马转身朝外走去。
厉格不想知道她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他更不想看见女孩此时脸上的表情——他不能可笑地发现沉醉于这个吻里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他而已,而葛薇从始至终担任的都是旁观者的角色。他无法忍受自己现在居然是这样一副可笑又可悲的模样。
倏然,他想起爷爷在小时候带他去参观机器人的时候就不断告诫他的话,“小格,你要记住,我们是为人类而创造出的机器人。机器人从始至终就只能是机器人,它被人类创造,从而服务于人类。”
这是机器人被创造出来的初衷,人类不会让被自己制造出的利器划破自己的喉咙。
葛薇不会知道他现在抽身离去是在伤她的心,她也更不会懂得他究竟为什幺要吻她。就像她无法体会他刚刚近乎濒临死亡的美妙快感一样,他拥抱的女孩实质上只是一台冰冷的机器。
冰冷的机器无法温暖人心,就像早从一开始他为葛薇介绍那些书的时候便知道,对她来说,就算将所有心理学书籍研读一遍她也不会明白人类的心理——这是人类区别于其他一切生物的根本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