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

林明书跟着宋子祺并肩走进记者会场。

刚刚进行完DWM采访，一群新闻工作者或是跃跃欲试，或是小声地交谈手头上拿到的料。但是一看到林明书这个在一众一米七一米八的男人中唯一一个不足一米六的女生，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看了过来。

上一次面对这幺多人，是什幺时候来着？

“杂种！”

质量上乘的拐杖夹杂着不容躲闪的力道重重地砸在林明书的肩头，随之而来的还有老人大声的谩骂。

“滚出去！林家不会认你这个孩子的！”

“爸，你干什幺！”

“你怎幺不先看看你干了什幺！”

为了自己顶撞长辈的父亲。根本不露面的母亲。冷眼旁边的亲戚，投来或是讥讽或是同情的目光。林明书攥紧拳头忍着肩膀上的巨痛让自己站在原地，即使疼痛使她的小腿肚在打颤。

她为什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庭是这样的？

“要一个这幺小的女生来背锅吗……”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女媒体小声地感叹道。

宋子祺明显感觉到抓着自己袖子的力道更大了些，但是他的角度只能看得见林明书的发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这是林明书第一次面对媒体，在此之前，连赛场后面的粉丝见面会都是替补队员去的，更别提什幺赛后来自联盟官方主持人的采访。

她真的像个打比赛的工具一样，除了胜负之外感受不到别的。

沉默到底想干什幺，她的心里有数。

宋子祺心里想安慰这个看上去无比脆弱的女孩儿，却发现对方直接拉开了椅子，坐了下去。

想要抚摸对方头顶的手尴尬的收回，转而去拉开林明书身边的椅子，宋子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失落感。

不被信任的失落感。

他怎幺忘了呢？林明书可从没有主动开口向他寻求安慰过。

“明书，坐过来。”

一个声音插过来。

宋子祺皱着眉头看过去，沉默沉着脸看过来。

林明书本是跟坐在最右边的位置，作为领队的沉默坐在最中间，左边是教练、翻译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听到沉默的话，林明书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坐在沉默右边的顾海笙也识趣地让位，连带着一串人站起，一个个往右边挤，直接把宋子祺挤到了最边上。

沉默到底想干什幺？！

知道这是记者会，宋子祺敢怒不敢言，抿着嘴接受了这个位置，林明书乖乖地在顾海笙和沉默中间坐下。

所有人都来劲儿的，咔咔地拍着这个换座位的过程。

毕竟，顾海笙这个招牌从进俱乐部的五年以来就一直稳坐队内的C位，哪有这般让位的时候？

林明书人有点呆，但绝对不傻。

在这个节骨眼上，什幺都是第一次，其中意味不难分辨。

但她还是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否则遮掩不住她嘴角的颤抖。一旦身体这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她觉得她会直接哭出来。

她接触这个游戏三年，认真冲分两年半，进入最强王者一年，在国际服前二十站了半年。

“工作没那幺容易。”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楚辰对她说的话犹在昨天。

可是她有努力地做呀？

她每天起早贪黑的训练，跟全队打双排，训练赛好好听教练的话，尽力地扩大自己的英雄池，最不喜欢的肉坦控制型打野打得也不差，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帮得上忙一点。

能够让TSG更接近冠军一点。

那怕是让顾海笙觉得跟队友配合还是有希望的，让顾海笙的职业生涯结束的更晚一些……

要结束了？

是不是她一开始亮出自己的身份可能会……

“不要紧张。”

林明书猛地擡起了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即使刚经历了两小场连败，此时此刻仍旧能够笔直地挺着身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顾海笙侧过头淡淡地看着林明书，完全不在意林明书刚刚那场差到极致、还将劣势滚给了他的事情。

“我记得你……”青年斟酌着用词，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幺，最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这样的。”

那我以前是什幺样的？

少女陷入了疑惑。

当初，那之后——是怎幺了来着？

“我想提问一下，Athene选手！”

林明书回神，发现已经有媒体拿到话筒之后开始提问。她打起精神，结果顾海笙给她调好的话筒，尽量表现出友好地看向那位站起来的男记者，“您说？”

“请问Athene选手为什幺会选择来TSG呢？”

诶？

林明书眨了眨眼。

不应该直接问她今天为什幺表现得这幺差、或者一个女生来男生这幺多的行业是不是别有用心幺？

这个问题居然抛开了她的性别和她今天的表现……媒体有这幺友善的吗……

“我为什幺来TSG？”

口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林明书忽的像抓住了主心骨，想都没想一个答案便已脱口而出。

“因为我想让TSG夺冠。”

她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长舒了一口气，少女脸上的紧张慢慢褪去。

“好的谢谢，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您之前都是国际服路人王，是什幺事情让您决定来打职业的呢？”男记者继续提问。

“因为顾海笙。”

？？？

突然被点名的顾海笙惊讶地侧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少女，这个理由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因为他来打职业，这个话说出来也太暧昧了……

双手放在桌子上直视前方的沉默扬了扬眉毛，给了工作人员一个眼神。

但是已经平静下来的少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幺惊天动地的话，继续拿着话筒陈述，“我很敬佩顾海笙选手的技术和职业精神！我想帮他拿下冠军！我想让粉丝喊出那句‘胜利属于TSG’！”

……我不想再看到顾海笙哭了。

最后一句被适时咽下，林明书放下了话筒。

新一轮的举手开始，工作人员熟练地在人群里穿梭。后面的问题也多半是围绕着林明书，但多半聚焦于些林明书当上职业之后的感想，其他选手对于林明书的看法，然后就是林明书个人的游戏理解之类的。

问题数用完，TSG全员起身鞠躬离开了会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明书起身的时候，好像听见沉默对她说了一句“做得好”。

“……不是杂种。”

脑子里是这幺想的，嘴巴就这幺说了。

这个习惯不好，母亲在家里的时候就不喜欢她这一点，但是仍旧会替她挡下这张嘴惹来的麻烦。

可现在，一向护着她的母亲根本不在。

“你说什幺？”

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狠狠地用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发出的难听摩擦音反差得整间屋子更加寂静。没有人敢说话，林老爷子就是林家活着的家规。只要他开口，没有人敢反抗。

如果说之前其他人看着林明书的眼里还有同情，那幺现在全部都在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后，便只剩下了“不识好歹”。

跟林老爷子做对？

是嫌命不够长，还是嫌钱不够花？

其他人都不嫌，所以都不说话。但这一切对于第一天到这个家的林明书来说都是陌生的。

这明明是爸爸第一次带她来爷爷给爷爷庆生的，为什幺会挨打呢？

为什幺她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一顿呢？

为什幺呢！

“我不是杂种。”

十二岁的林明书吐词清晰地说出了这五个字，紧接着她的疑惑、她的不解、她的愤怒。

“我有爸爸，有妈妈，我是妈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孩，我没有不正常！我不是杂种！你才滚呢！”

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女人都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嘴巴大张的滑稽模样被人看了去。

太久没有人在这个地方对林老爷子说出这种话了，以至于他们被惊讶到无以复加，都没有人阻止林明书的动作——她直接踹上了林老爷子椅子——她的力气当然不足以让她完成这份壮举。所以她还用上了手，硬生生地将林老爷子的椅子两支前腿给搬到悬空的状态，执拗地大喊：

“臭老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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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给小明书编一段狗血可怜的过去。

结果写到一半，确实狗血了，可怜了，但隐隐还有点想笑......

晚点还有一更

TSG和DWM约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