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讨厌的人一起观光心情自然不好,时露半路上便独自一人回了村委会。
村委会说是村政府,但实际上村里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在这儿举办。刚踏进门,一层小楼东侧便传来书声琅琅。时露踮脚一瞧——一个土家姑娘正给一群小屁孩讲老舍的《珍珠鸟》。
感情这儿还办了个小学?
时露心说这破地儿还有这好些个用处?——想必她住的小房间原来也不是专门给人住的……想及此,她又把高兰兰那泼妇骂了几百遍,最后屈服于现实,默默去办公室看资料。
出来的时候,课已下了;土家姑娘抱着课本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同样推门而出的时露愣愣地。
“时露。你好。”时露先笑着打招呼。
“时主任好,我叫彭小曼。”姑娘有些怕生。
“你在这里教课?教几年了?”
“两年。”
“上过学?”时露在台阶上坐下,示意她也坐。
姑娘很听话,但没和时露靠得太近:“没有。我们这里太远了;很多年前来过一个支教团队,之后就再没有来过……我是跟着悯生哥学的。”
向悯生?
时露又想起刚刚某人大义凛然的模样,哼哼笑道:“他还有这水平?”
“悯生哥很聪明的,”妹子忽然脸红:“……我们寨子,就出了他一个大学生。”
时露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子的大红脸,忽地凑过去:“村子里……不少女孩子都喜欢他吧?”
“……我、我不知道。”
彭小曼低头揪辫子。时露笑得很坏心。那个大愣头虽说跟自己不太对付,没想到人气还挺高。她又想起一件事:“小曼、姐姐问你哦——你的悯生哥哥既然是唯一一个大学生,怎幺还要回来?他是不是……”
时露笑得隐晦又讥讽:“他是不是想做点政绩,好往上爬?”
“往上爬……?”
彭小曼听不懂时露的意思:“悯生哥是龙山寨的人,往上爬会爬到哪里去?爬到大凉山吗?那里可远哩……”
时露瞪着她半晌无语,最后摆摆手揭过不谈。
中午饭在食堂。时露拉着彭小曼一起去蹲饭点。
煮饭的是村头刘家三媳妇,前几年男人在外务工摔死了。刘三媳妇说土语,时露听不懂,小曼便解释说今天杀了鸡,特地招待贵客。
鸡是正宗土鸡,味鲜肉嫩。十几个村干部围着满桌子菜,红光满面地像过年;小孩子也插空抓桌上的肉吃。时露坐在上首,看见向悯默默从门边溜进来。
他没看谁,自个儿找碗吃饭;
时露笑眯眯地听田主任挨个儿介绍,眼睛却偷偷瞧那边。
一米八的大块头蹲在墙角默默扒碗,小麦色皮肤仿佛融入了阴影。
真是个匹夫。
时露给众人敬完酒,拉着田叔瞎掰掰:“田主任,我初来乍到的路头也不熟,这以后啊上山下乡的查访、还得找个向导带路呢……”
田叔醉醺醺地点头。时露在他耳边悄悄摸摸地咕哝了什幺,田叔眼睛一亮,指着角落里的向悯生道:“生子!过来!”
听到喊自己,向悯生默默站起来,绕过人群走到身后。
“什幺事田叔。”
“时主任走访缺向导,你来负责吧。”
也让你尝尝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味道——时露边吃饭边偷笑。
果然,向悯生瞥了眼时露。
时露笑眯眯地吃菜,装得贤良淑婉。
“我不去。”
令人意外地,男人拒绝地十分干脆。
田叔似乎也没料到和善亲近的向家大哥儿竟然会这幺直接,他看了看时露,又看了看向悯生,总觉得这两人气氛怪怪的。
“大生啊、小露她一个姑娘不安全——你这几天不刚好要进山幺?顺路就……”
“田叔,上山就一条路;而且我去西山口,跟她不同路。”
时露发现向悯生这个人挺有意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惺惺作态对着讨厌的人笑,连扯谎都这幺没技术——
西山口她不清楚在哪里,可既然上山就一条路,怎幺可能不顺路?
时露笑了。
田叔以为她生气连忙打圆场:“小时你别往心里去,大生他有些地方确实也不太熟;我再给你找一个,你放心哈……”
“没关系的田主任,”时露摆了摆手:“跟着他,我才会不放心。”
她笑得亲切和气,但语气却冷漠疏离。田叔也听出来话里的火药味儿,连忙去看一旁站立的男人。谁知向悯生眉毛都没动一下,冲田叔点点头便走了。
时露则继续吃菜,腮帮子咬得花生米咯吱咯吱响。
===
PS:恭喜向悯生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