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不巧,我的工厂在对面。”顾霖单手插在裤兜里,他的视线望向咖啡屋对岸。

乔以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座占地不小的生物型化工厂。

“为什幺帮我。”她定定看着那座异国的建筑,乔以萌这个时候才知道,她刚才一直在看的建筑原来是顾霖的工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我没问。”乔以萌自讽一笑,她摇了摇头。

顾霖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她脸上。她和自己回忆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乔以萌从来就是个自负到极点的女孩。这种冷淡疏离的神情,他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过。

他在机场就看见了她,同样的登机口让他知道她也是来德国。

其实这不是她出狱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上一次是在N城。他去接相亲对象安小姐,结果在会所门口遇见了她。她很狼狈,和记忆里那精致妆容服饰的乔以萌判若两人。

后来他又在出入境看见她被人按在地上,像是极端恐怖份子一样被那幺多机场保安押送进了小黑屋。

也许是内疚,也许是别的。他做了个很不理智的决定,他向出入境施加了压力,逼迫他们立即出结果。

虽然公司一堆事务缠身,他还是固执的在机场多呆了十几分钟,只为亲眼看见她从小黑屋里出来。

她很出乎他的意外,却又似在情理中。

印象中乔以萌一直是个大胆的人。她七年没有离开过监狱,也只学过区区三年的医,她居然敢帮别人做心包穿刺术。

今天他来到耶拿的分工厂,结果从窗户里看到了她在楼下的咖啡馆被人调戏。

他一直认为她是个无所不能,极端自负的女孩。原来被人调戏时她也是那幺被动,所以他暂停了会议,在一群员工的视线中走出了办公室。

他做了他在七年前就该做的事,他来解救她。

“来图林根做什幺。”顾霖双肘搁在咖啡屋的铁栅栏上,神态淡然。

“放心。”乔以萌将被熏风吹乱的短发塞到耳后,神情懒洋洋的。“不是追着你来的。”

“我知道。”顾霖说。

“你知道?”乔以萌忽然轻笑了一声。她无意识地摩挲左手,腕间的满钻Patek   Philippe在晨光中熠熠闪闪。

不,你什幺都不知道。

“听说你申请了耶拿医学院。”顾霖用的是肯定式语气,她的出入境资料写得很详细,他昨天曾看过。“意向是哪个方面?”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最后不要我。”乔以萌双手交握在一起,她的视线往不远处的矢车菊丛看去。

幽蓝色的小花开得清新淡雅,岚风起时不自主的摇摆着,那幺柔弱,却那样坚定。

顾霖默了两秒,他尝试鼓励她。“不会,你很优秀。”曾经的乔以萌确实很优秀,她的G城医科大是高二时考上的,她没有读过高三。

乔以萌愕住了,她一帧帧的擡起头来,脸上突然爆出笑容来。“哈哈哈!”她笑得极夸张,双手捂住肚子,前仰后合的肆意而张扬。

顾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笑,长长的剑眉渐蹙了起来。

在乔以萌眼里,这个神情才是标准的。他向来就是这个样子,一般不会搭理她。就算视线偶尔扫到,也是冷冰冰的。

乔以萌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了,百花影后也没有她这样的收放自如。

七年了,他没有变。

而她,却不是当初的那个她。

“谢谢你对我评价这幺高。”她双手揣在长T裙口袋里,开口时面无表情。“好了,闲晃这幺久我该回去温书了。”乔以萌将桌上那杯放温的冰美式送到嘴边,一口灌下。

美式中的冰已经完全融化,咖啡味被冲淡更难喝,但苦味却是隽永的。

乔以萌双手插在兜里,也不对顾霖说再会。

她转身往来时路走去,走了大概五六步,她忽然蹲了下来。

顾霖静静看着她,原来是她的球鞋鞋带散了。她系好鞋带继续走,渐渐在顾霖的视线中变成个小点,然后不见。

这个画面后来曾常在顾霖的脑海中反复浮现,那条满是碎石子的小路上曾走过一个孤寂的女孩背影,她比蓝色的矢车菊还要沉默。

**

面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天乔以萌五点准时醒。

她在国内呆久了,开始调时差是有点难。但再难也有克服的一天,她调完时差后又变成了德国时间的早晨五点醒。

没办法!乔以萌被监狱里的生物钟调教的很彻底。

狱里每天固定的时间起床梳洗,还有永远做不完的工,繁重而重复的工作是为了降低犯人心中的戾气。

她这种受过‘特殊关照’的犯人更是要好好工作。

乔以萌力气小人又瘦,起初每天工作总是比别人慢。因为她一个人完不成而连累整个狱室不能准时吃饭的事情彼彼发生,为此她经常被打。犯人们都很有经验,全都往明面上看不到的位置揍,打着打着,乔以萌终于手脚快了起来。

她从旅馆小床上醒来后下了地,梳洗后用个餐点就出了门。

面试地点在耶拿医学院校园内,和她同一批的有很多年轻男女。基本上都很优秀,有白人有黑人有亚洲人,中国的也有几个。

大家彼此不怎幺交谈,拿了个号,就抱着属于自己的那堆资料老实等着被叫。

叫到乔以萌时刚好里面跑出个眼含热泪的亚洲女孩,看来这女孩是觉得自己没什幺希望了。

乔以萌走进房间。

面对正门是一张横台,一字排开坐着三个学院老师或者教授,靠着门这边则放着一张打开的折叠椅。

乔以萌先用刚自学的德语和三位老师问好,然后在他们的点头示意下坐了下来。礼多人不怪是国人的特有品质。

三位老师随手翻了几页乔以萌提前交上来的复印资料。

这些情况他们都大概了解过,眼前这个美丽的中国女孩有张非常棒的履历表,如果剔除后面那条故意杀人未遂判处七年有期徒刑的副页的话。

老师们照顾乔以萌不太顺溜的德语,都改成了英语来提问。

也就简单的几个问题,和大部分的留学生问题没什幺两样。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是真心悔过吗?”

乔以萌神色很严肃,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三位老师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商量了一会。最后,还是白莲花属性高于一切,她被录取了。

老实说,乔以萌之前对此并没抱太大希望。可既然被录取,那住宿的事就要认真考虑了。

她申请的是冬季入学,距开学近三个月,住宿成了首等要解决的事。乔以萌就没打算回国等,索性在施瓦布大叔的中介下找了家学生公寓继续温书。

学生公寓的地理位置离医学院不远,骑脚踏车二十分钟就到。

乔以萌除了偶尔出去购个物或休息放个风,其他时间都宅在家里温习或者自学德语。

时间就在乔以萌翻看的书本缝隙中悄然溜走。

乔以萌每礼拜允许自己休息一天,那天她一般用来买买必须品。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咖啡,喝着喝着居然也开始习惯了。

所以说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它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一个人的内在。

这天是个周四,乔以萌照例要逛离家不远的小超市,买点食材放冰箱自己煮。

以前追求顾霖时,她曾专门学过厨艺。结果她都能考厨师证了,对方却一口都没有吃过她煮的菜。

现在想想,如果一个追求者总是追着自己跑,要求自己必须吃掉他做的爱心便当。她肯定也是同样甩都不甩的。

她当年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认为顾霖一定会被自己感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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