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哪个乔小姐?”穿着身G家新款弱红鱼尾裙的年轻女郎牵着裙角,优雅走来。经过酒水摆台时,还轻轻拾起一杯香槟。
曲真真红唇微勾,她举起手里的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N市还有哪个姓乔的能被咱们尊称一声乔小姐?你说是不是?以萌?”
曲真真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周边的人都听清了。他们很快低声交头接耳起来,每聊几句就要擡头偷偷看一眼乔以萌,眼神差不多都变了。
“我道是哪个乔小姐?”年轻女郎单手撑着手肘,另一手摇晃着酒杯,弧度大的琥珀色香槟在水晶杯壁上刮来刮去,但偏就是不倾斜出来。“安然,你来一下!”她又侧过脸去招呼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人群里翩翩走来另一位年轻女人。安然身量颇高,毛估有一七五。沙宣头,穿了身交颈的古铜色连衣长裙,一看就是个干练型的千金小姐。
“这是?”安然和穿着G家弱红长裙的年轻女郎并排站在一起,她友好的冲曲真真和乔以萌各点了一次头算作打招呼。
“安然,你刚回国。所以都不清楚……这位,曾是我们N市的顶级社交QUEEN。乔以萌,乔小姐!”年轻女郎微微一笑,手中摇晃的姿势却停了。“是不是啊?乔小姐?”
乔以萌淡淡的瞥了眼年轻女郎,也不作声。
“哦!怪我!都忘记和乔小姐介绍了!这位就是我表哥最近的相亲对象——大华电子副总裁安然小姐。”年轻女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可恶,已经接近恶毒。
周围低声交谈的声音似乎瞬间静了静,安然脸上的笑容也薄了些。她虽然打小受的是外国教育,但毕竟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中华女性,这种大庭广众下把自己待定的恋情拿出来宣扬不是她的风格。
乔以萌手里拎着那包牛皮纸工具书,瘦弱的身姿站在几个华裳丽人中却完全不逊色,甚至还隐隐超脱了许多。“哦,那恭喜他了。”她淡淡的开口,声音格外澄净安宁。
“你!”年轻女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没想到没刺激到乔以萌,被乔以萌那淡然态度刺激到的反而是自己。
“真真,我想先回去了,再会。”乔以萌冲曲真真打了个招呼,她本就不想来,但掉头就走也不是她乔以萌的风格。
“还真是冷血!不愧是乔小姐。”年轻女郎摇摆着胯骨,停在了乔以萌的必经之路上。
“让开。”乔以萌面无表情。
“这就走了?不多玩一会儿吗?你别理姚利就是了。”曲真真上来打圆场,虽然她是想看乔以萌的好戏,但搞成这样尴尬也不太好是不是。“姚利你能不能别这幺多话了,玩你的去!”
“别在这又当又立的!”姚利冷笑一声,很明显不买曲真真的账。“你既然敢把乔以萌带到这儿来,就该知道会碰到我!又想看好戏又想做好人,你还真是两头不耽误!”以前乔以萌得意的时候那有多少千金小姐围着她转,就想拣点她玩剩的。要她说,这个曲真真虽然和乔以萌一丘之貉,但论起真格的来,还真是脱了鞋都撵不上乔以萌!
曲真真被姚利当场戳穿心事,脸上妩媚的笑容也有点奇怪了。
乔以萌拎着纸皮袋想越过姚利,却突然被她伸腿挡了一下。乔以萌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但手里的牛皮纸袋已经破裂,‘哗啦啦’掉了一地的工具书。
安然有些替姚利不好意思,她正准备蹲下身来帮乔以萌拣书,却被姚利一把拉住了臂肘,她狐疑的看向对方,对方却看着乔以萌冷笑了起来。
乔以萌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去,捡起一本拍了拍灰,再放到怀里。
姚利脸上的狠毒越来越盛,外漏的丰满胸口起伏着,她手中酒水慢慢倾斜,终于全都洒落在那堆工具书上。她的声音很柔,但内容却十分令人瞠目结舌。“就你这种人也配学医?哪家医院敢请你这种杀人犯!?”
好几个不了解情况的人当场变了脸色,杀人犯是什幺意思?安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尽量调整才没有立即往后倒退几步。
乔以萌拣书的姿势微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一下。她继续拣书,又将塑料书封上的酒水用口袋里的纸巾擦拭了一下,继续放到怀里。
“你以为你爸能在N市一手遮天吗?人在做天在看!乔以萌!你以为你不出声你就没做过吗?你这个杀人犯!”姚利将手里的香槟杯摔在自流平地板,‘啪叽’一声碎片溅的四处都是。
曲真真和安然同时往后站了一步,乔以萌维持着拣书的姿势,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那碎片扎了三四处小伤口出来,正细细渗着血丝。
乔以萌不作声,她安静的拣起最后一本书。将一整摞的工具书抱在怀里,她冲曲真真和安然点了点头,转身想要往外走。却再次被姚利挡在了路口,不依不挠。
“那你想怎幺样呢?”乔以萌擡起了长若羽翼的美睫,终于开了口。“是要我赔命吗?”
“你怎幺就坐七年牢呢?你怎幺不干脆死在监狱里呢!”姚利很想甩乔以萌几巴掌,非常想要打掉她那不合时宜的冷静自持,但她同时又十分厌恶和乔以萌有肢体接触。
乔以萌抱着那摞书,突然笑了。
死在监狱里?她试过啊……只不过没死成而已。
“你笑什幺?你是不是有病?!”姚利眉头微蹙,乔以萌虽然不再是面无表情,但那种笑法也很让人怵得慌。
乔以萌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又只剩下面无表情。“我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一种蠢病。明知道顾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自己,还不自量力想要他娶自己,还不自量力想要威胁他。
“我看你是有神经病!我有相熟的医生,把他介绍给你好不好?”姚利越说越过分,乔以萌懒得再搭理她,索性又往门口走。
姚利连堵三次门,都被乔以萌那种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化解,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乔以萌抱着那捆书,在众人或嫌恶或震惊的目光中往外走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快,乔以萌来不及反应。
她抱着那捆书目光朝外找去。
她猜王叔应该开车跟了上来,但她又吃不准王叔有没有跟丢。脑海里想着什幺,忽然被某张温热的躯体轻轻擦肩而过,她没有抱稳书。
‘哗啦啦’的书本再次散落一地,她立即蹲下身去。
一双穿着黑西裤的修长男人腿站在书前不动,她下意识的擡起了脸。也可能是阳光太好,刺眼的有些疼,恍然间,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再眨一下,恢复了清明。
那是一双浅棕色冰晶般的眼睛,他正淡淡的往乔以萌看来。逆光的视线中,那黑色的头发,蜜色的肌肤都披上了一层浅淡的轻纱,折射出不太真实的光彩。
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没有起任何一丝波澜。就像看见的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他转身进了私人会所,连再多看一眼施舍都没有。
乔以萌像是机械一样,一格一格的慢帧垂下了脸。将书捡起后,她踏步往马路边走去。
两人背道而驰的身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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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乔以萌常梦见自己十六岁那年。
她梦见那个白衬衫的男孩冲自己淡淡一笑。
她梦见自己哭的很伤心,但他那个浅浅的笑容却出奇安抚了她。
后来她经常幻想自己可以嫁给他,她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妻子。
可惜那个笑容就像是个泡沫。他只有在第一次看见自己,还完全不认识自己时露出过那个笑容。后来,他再也没有冲自己笑过。
她像是所有坠入爱河的女孩一样,她只希望时时看见他,只想在他身边跑进跑出。
但是她实在是太臭名昭彰了。
之后他每次看见自己,除了皱眉头就是浑身冷冰冰的。
但她不信邪,她觉得是块石头也该被自己焐热才对。
不自量力的她被他越来越厌恶,他开始躲她,她却乐此不疲。
她出现在他的学校,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赶走了他众多的追求者。
她每天精心的准备好盒饭,打扮的像是个皇后,然后送去学校给他。
她知道他每天都会把那盒饭丢进垃圾桶,她知道他看见自己就烦。
但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她总有一天会追到他。
十六岁的她是如此坚信的。
但很多时候,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好的结果的。
可惜这一切,她知道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