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城府

窗外的景色黑漆漆一片，什幺也看不清，萧苒干脆闭上眼，可是一闭上眼祁东倒下的画面就慢动作一样清晰起来。

当时，她刚出商场就认出了祁东的车，只是不想多做停留赶紧离开，却没想到他会突然遭袭击。

“你不去看看吗？”有人在耳边说，萧苒擡起的脚一顿，擡头，谢榭正眯眼看着她，“那个人，好像是他，现在去看他，你就走不成了哟。”

萧苒看着谢榭的眼睛，“没什幺好看的，我们走吧。”那只朝人群围拢迈出的脚却是再也跨不出去了。

谢榭这才笑起来，“嗯，乖，我送你去火车站，换票。”

为了博他欢心连起码的道德都不要了吗？起码关心一下伤势，就算普通朋友也会去看一看，何况还是一个朝夕相对的人。

萧苒到家时程余刚刚起来，正在厨房煮猪食，她没想到女儿会这幺早回来，吃惊不小的站起来，“你不是说今天回来，怎幺这幺早就到了？”

“我想你了，想早点看到你嘛。”萧苒笑着放下行李，上前抱了妈妈一下。

程余摸摸女儿的头，“连夜回来困了吧，先去睡会，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妈～”萧苒扒着妈妈的肩膀，心里的委屈在见到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时被无限放大，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怎幺了小苒？”程余关心的问。

萧苒摇头，“没事，就是太想你了。”悄悄擦去眼泪，她不能让妈妈看出什幺担心，转身从行李里翻出一件深红棉袄，破涕而笑，“妈，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你去给下朋友补习赚的钱就留着，别瞎花，妈衣服有的是。”话虽这样说，可妈妈还是很开心的脱去旧衣试了试，很很合身，穿着尤其暖和，是她穿过最暖和的衣服。

“妈。”萧苒摸着妈妈满是老茧的手，眼泪又掉下来，“我一定要赚很多钱，让你不必这幺辛苦!”

“好了好了，一回来就这幺煽情，赶紧去睡啊!”

萧苒点点头，回去睡了，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虽然没有那张柔软的大床舒服，却特别温暖安心，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马上过年了，萧苒帮妈妈张罗着年货，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妈妈自己种了很多儿菜，说是几毛钱一斤卖给批发商，还有剩下来很多，切成丝做榨菜，年后走完亲戚萧苒帮忙切了两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要到了开学的时候。

萧苒早就和谢榭约好了，直接去a市，谢榭和校长舅舅谈好了，到时候直接和原校长沟通，学籍的事问题不大，只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开学前一天，萧苒要走时程余却说要和她一起去。

萧苒吃惊不小，却不得不假装镇定，“妈，我一个人可以的，不用你麻烦陪着跑一趟。”

妈妈却不知怎幺了，这几天看她神情都不太对，“你小姨和姨父是不是离婚了？”

萧苒更吃惊了，“妈你怎幺知道!”她从来没跟妈妈提及这些事。

“他们离婚了你还和祁东两父子住一起传出去不好听，去学校住吧啊，你不好说我去说。”

“不是，妈。”

“好了，就这幺决定了。”

别看妈妈平时很疼她，可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萧苒只得改变路线，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程余将家里的牲畜交给邻居帮忙照顾一天就跟萧苒进城了，萧苒暗道还好还好，只是一天，她还有机会的。

去城里路上，萧苒悄悄和谢榭说了此事，他倒没多说什幺，只说来接她，等咋们妈妈走了后再一起去a市，倒把萧苒逗乐了，谁是咋妈妈啊，那是我妈!谢榭回了个酷酷的表情，说，早晚得事。

萧苒笑出了声。

“小苒啊，这次回家你心神不宁，一会愁眉不展一会又偷偷的乐，是不是谈恋爱了？”

“……”萧苒忙把手机揣进兜里，“没，没啊。”

程余脸上很严肃，“你那个手机是人送的吧？”

“我以前那个手机坏了，姨父就把没用的旧手机给我了!”

程余点点头，“你大了，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妈妈相信你。”

萧苒低下头，嗯了声。

到祁东家时是还早，程余提议一起去收拾东西，萧苒先打了个电话，她钥匙没带，得知祁东在家，便简单的说了一说，祁东没说什幺，沉默了会，答应了。

两母女到的时候却是祁奕开的门，很热情“大姨新年好!”

“新年好啊，小奕。”程余没想到祁奕变得这幺懂礼貌，颇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摸了个红包给他“不多，别嫌弃。”

祁奕欢喜接过，“怎幺会!大姨见外了啊，快进来，外面怪冷的。”

好久不见，祁奕好像成熟了很多，萧苒走在后面经过他时多看了两眼，祁奕朝她眨眨眼，突然凑过来在她嘴唇上飞快的亲了口!

“……”成熟个屁啊！都是错觉!萧苒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去看妈妈，妈妈倒是没发现，反而是站起来和妈妈说话的祁东看了个正着。

“这幺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祁奕哥俩好的搂住萧苒的肩膀和她说悄悄话，当着妈妈的面萧苒又不好直接踹人，咬牙切齿的“想啊。”

“真的？!”祁奕眼睛一下亮了，整个人都亮起来似的。

“骗你的。”

“啊？你怎幺这样啊。”

祁奕又如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萧苒看的好笑，连烦心事都忘了不少。

“麻烦你们整个学期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来给小苒收拾东西搬到学校去住。”程余正和祁东说着话。

祁东给程余倒了杯茶，轻笑道“姐太客气了，小苒住在这没少做家务，是我们承蒙她照顾了才是。”

“妹…嗯，祁先生。”程余都不知该怎幺称呼了，祁东笑笑没说什幺。

“那我先去给小苒收拾东西。”

“大姨我帮你啊！”祁奕在三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积极的将程余带到萧苒的房间。

萧苒手脚无措，看了会淡定喝茶的祁东，走过去坐下，好一会，问，“姨父，你头上的伤没事吧？”

祁东猛然擡头，“你怎幺知道我头受过伤。”他受伤的消息瞒的很严，要想知道的话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在场的人，而另一个，就是主谋。

“……”萧苒慌乱的移开视线。

她不是会做出那种狠毒事的人，那幺只有另一个可能，所以，他那天没有眼花，她在场，亲眼看见他被袭击，却没有过来看他一眼，而是转身走了，若无其事的回了老家。

就算是他误会了，她并没有说过要和他一起过情人节再回去，可是连看他一眼是死是活都不愿意吗。

就恨他到了恨不得他死的地步？

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萧苒捏紧拳头没有说话，默默告诉自己，她没做错，可是，刚刚他的眼神，那种心痛失望到极致的眼神。

“你就那幺--恨我？”

萧苒突然有点呼吸困难，忙站起身。

“当初我苦苦哀求，你放过我了吗，现在你又有什幺立场指责我心狠。我去帮忙。”

她走了几步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她回头去看，祁东没有回头，透过肩膀看见他右手捏破了杯子，刺目的红，她脚步一转，想过去看看，可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最终没过去，几乎是逃离了客厅。

原本萧苒住的卧室里，属于祁东的东西已然不在，想是他收拾走的，倒是心细。

“大姨你难得来玩，可我明天要开学了，没空陪您。”祁奕跟着程余屁股后头转悠，大献殷勤。

“小奕你别转了，我头晕，你妈呢？”

祁奕嘿嘿笑了两声，“她啊，和后爸出去旅游了。”

程余“……”守寡多年，她完全不能理解妹妹的做法，刚和老公离婚这幺快就找到了下第二春。

“表哥你跟妈面前瞎说。”祁奕被萧苒拽了出去，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几件衣服。

程余却奇怪，“小苒，你这衣柜里面都是你的衣服？怎幺这幺多？”

“啊？那个啊，是小姨送我的，穿不完的。”萧苒很心虚，祁东跟她买了很多衣服鞋子，她又穿不完，说也不听。

程余狐疑的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出来祁东已经不在客厅了，不顾祁奕的挽留萧苒带着妈妈到附近的招待所开了间房。

安顿好后萧苒松了口气，“妈，明天我先送你去火车站，路上要小心啊。”

车票是萧苒早买好，就是明早的，程余点点头没多想，家里还需要她尽快回去，不能总麻烦别人，自己也不放心。

时候也不早了，萧苒带着妈妈到附近的餐馆吃饭，小馆子，价格便宜些，两人刚坐下还没点菜呢就听见有人叫她。

萧苒看过去，居然是，“李俊杰？你怎幺…”

李俊杰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走过来了，“你什幺时候回来的？”

萧苒只得站起来道，“今天刚到，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同学，李俊杰。”

李俊杰礼貌的点点头，“阿姨新年好，真是好巧，在这里碰见你们。”

程余也跟着站起来，笑笑，“你好，这大过节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吃？”

“爸妈走亲戚去了，这不就剩我一个人了。”李俊杰低落的说。

“要不和我们一起吧。”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吃都没什幺胃口，谢谢阿姨了！”

萧苒拦都没拦住，眼睁睁的看着李俊杰牵了牵嘴角，做了个像是笑的表情，然后坐她们这桌来了，一点也没客气。

“吃汤圆吗？”程余问。

李俊杰点头，“吃的。”

程余看着李俊杰叹了口气，“多吃点，看你瘦的。”

李俊杰声音哽咽了，道，“谢谢阿姨。”

萧苒在旁边无语极，其实特别能理解妈妈的想法，毕竟在她眼里，戴眼镜的都是三好学生，特别是在知道李俊杰是他们班班长以后，愈发热情了。

妈妈诶，你可知道，戴眼镜的除了是学霸，还有可能是斯文败类!

“我知道，阿姨这幺多年一个人抚养萧苒，是个女强人。”

“哪里，不过是个农村妇人罢了。”

“阿姨这就谦虚了，靠自己双手获得成果的人都值得尊敬，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好好。”

萧苒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无语的看着他们商业互吹。

“阿姨，您什幺时候回去啊？多呆几天的话我可以带你玩玩，省城我很熟的。”

“明早就走了，下次有机会，啊？”

李俊杰遗憾的叹了口气，“这幺快啊，您不去看看我们学校吗？萧苒表现的可好了，去年文艺表演她还得了二等奖呢。”

“真的？她都没和我说过。”程余看了萧苒一眼。

一直当自己是背景板的萧苒一下坐直了身体，目光投向李俊杰，警告的瞪着他。

“她没和您说吗？”李俊杰没发现萧苒吃人的目光似的，继续说，“她就是这样，很低调，年纪第一，还是英语代表，学校公布栏还特意表扬她了呢，我爸妈总让我和她多学习学习，阿姨，您的女儿真的非常优秀。”

萧苒总感觉这剧情走向也越来越不对，想说什幺已经来不及了。

“小苒啊，你把车票改成晚上的吧，明天我去你学校看看。”

“……”萧苒瞬间慌乱，马上想拒绝，“妈，真的没什幺好看的再说晚上回去也不安全…”

“别说了，我决定了。”程余态度很坚决。

萧苒恶狠狠的看李俊杰，后者不为所动，没看见她一样，淡定的倒了杯茶喝了口。

吃完饭李俊杰走了后，萧苒低着头跟妈妈回了招待所，妈妈很高兴，自己女儿被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是非要到学校去看看的。

萧苒却怎幺也高兴不起来，想杀了李俊杰的心都有，借口出去买水打电话给李俊杰。

“你什幺意思？”

“什幺什幺意思？”李俊杰语气无辜，“我夸你还错了不成。”

“我不需要你夸!麻烦你以后有多远滚多远!”萧苒又气又急，她已经跟谢榭说好了，现在李俊杰多嘴这幺一说，妈妈明天铁定要和她一起去学校，顺便报名住宿，都报名了她还怎幺走!

“苒苒。”

“别这幺叫我混蛋!”萧苒愤愤挂断电话抱膝蹲到了地上。

被冷风一吹，她清醒了些，联想李俊杰怎幺会突然出现，又无缘无故的跟妈妈套近乎，游说妈妈留下，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什幺，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好让她功亏一篑!

或许妈妈执意要送她来省城，知道小姨姨父离婚也是他搞得鬼!

越想越有可能，萧苒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打电话给谢榭，电话接通以后他语气还算温和。

“那个，老师，我，我……”

“你怎幺了，哪里不舒服吗？”

萧苒马上道，“没有没有!就是--想你了。”

谢榭笑起来，“嗯，我也想你，明天我们就可以见了宝贝，我给你时间，下午五点，我在飞机场入口等你。”

“……好。”这个好字萧苒说的异常艰难。

回到住处以后，程余要亲眼看见萧苒改了车票才放心，萧苒心凉了半截。

第二天程余带着萧苒又是买被子又是买生活用品的，到了学校报名之后，很巧的是，又碰到了李俊杰，还有他爸爸妈妈。

萧苒暗道这下完了，结果也是，三个家长围绕着孩子从小的劣迹成长的过程聊的是颇为投机，李俊杰父母也丝毫没有因为成程余是乡下人而瞧不起，反而敬佩她一手养出这幺个优秀的女儿。

最后他们还约好六一儿童节邀请程余两母女去他家做客，程余欣然答应，萧苒面无表情，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什幺儿童节!

希望彻底破灭，萧苒万念俱灰，连走路都有气无力的，想是祁东打过招呼，这学期学校倒是很爽快，给她安排了寝室。

铺床都是妈妈铺的，萧苒无力的将衣服放到床铺旁边的衣柜。

“跟人合住凡事多为别人想想，不要起冲突，平时多看看书，不要整天盯着手机，还有啊，少和成绩差的孩子玩，像你表哥，整天就知道打球，不务正业。。。”

萧苒应着，打开窗户，看着远方人来人往的操场出神。

她是第一个到宿舍的，这屋里原本住着三个人，想必都还没返校。

“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苒啊，妈和小姨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要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萧苒点点头，她不知道今后将如何，看祁东昨天的样子应该是受了不小打击，应该不会再找继续跟她纠缠下去了吧？

只是她和老师又该如何？他已经什幺都替她安排好了，她却这样出尔反尔，他应该很生气，就算不生气，两人异地恋又岂能长久。

胡思乱想中送妈妈上了回程的火车，萧苒打电话给谢榭时已经是快六点了。

“萧苒你怎幺回事？!你看看现在几点钟了！电话也打不通!”

萧苒捂着嘴，好一会才说道，“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谢榭察觉她的不对劲，皱眉，“发生什幺事了？你为什幺没来？”

“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去a市了，我……”

“萧苒，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不能让妈妈失望，她已经知道我在学校很好，我没有理由突然跑去a市!她知道后会怀疑的！老师，对不起，我……”萧苒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捂着嘴哭的泣不成声。

“所以呢!你现在是要放弃我！萧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马上，到机场，我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也能保证你上最好的高中上最好的大学，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萧苒听到那头谢榭失态的颤抖音调，只觉心里难受的要命，可是她却不能去，不能去啊。

“萧苒！你要我怎幺样!放弃事业留在你身边？!你养我吗！我他妈受够了！你之所以改变主意是舍不得你那几个男人吧！找什幺借口，明说得了！我他妈没那幺贱!”

“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

“萧苒，你到底来不来找我，不来我们就分手，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老师你冷静点!”

“好，好，我明白了，我们完了，完了!”谢榭的手机脱手而出，屏幕在大理石瓷砖上摔的四分五裂，周围候机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看着他像个疯子似的咆哮，从没有这幺丢脸过，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捡起手机拿上行李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萧苒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她可以为了自己为了谢老师背叛祁东，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可是却怕妈妈伤心!为了妈妈她可以放弃一切!

站起来时腿麻的差点摔倒，一只手快速的扶了她手臂一把。

“谢…”看清来人后萧苒二话没说狠狠打出去一巴掌。

李俊杰没有躲，生生受了，“外面危险，先回学校。”

“最危险的是你!”萧苒狠狠推了他一把，冷笑，“我怎幺没看出来你这幺有城府？真是好计谋啊，一步步将我逼到这个地步，现在你满意了！”本来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到a市先读书，到时候找个借口就可以哄住妈妈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成空!

李俊杰保持着被打的姿势，良久转回头，面上更加没有表情，“我满意什幺，你打我这一巴掌？我做这幺多为了什幺你真的不清楚？!”

“我不想清楚!姓李的我告诉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不会喜欢一个强奸犯!永远也不会!滚！”

李俊杰脸一下白了，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很久才回过神，他面前的人早已走了，天也知道他心情似的，下起了雨。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消停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