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05)

奶娘心中愁思,慕菀却是不知。

她只是沿着熟悉的小路,一路往深山走,沿途见着能吃的野菜野果就摘就采,没一会儿,竹篮已经装了半满。

头戴斗笠的少女,哼着小调,步伐轻快。

很快的,小路便走到了尽头。

慕菀左右看了一眼,毅然决然踏上右手边仅能勉强容一人通过,两侧杂草高达一尺有余的泥石子古道。

“不晓得还在不在……应该不会那幺傻儿吧……”

照理,这条古道连路也称不上,在几日不断的连绵细雨过后,更是布满泥泞与坑漥子,可慕菀却像是极其熟悉这地形地貌似的,动作俐索,左闪右躲,竟是片叶不沾身,除了脚下的雨鞋留下痕迹,整个人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

其实,慕菀的确很是熟悉这地方儿。

就跟自家后院差不多了。

拨开前方一丛丛茂密的芦苇林后,眼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怕是谁也想不到,在这荒山野林中,还有这样一块世外桃源。

小溪清澈,流水淙淙,绿荫蔽天,落英缤纷,倒有几分说书人嘴里与世隔绝,祥和安乐的“仙境”之感。

不过慕菀清楚得很,这里没有神仙,只有……

慕菀看了眼位在小溪的源头处,堆栈了几十块瑰丽大理石后方的一处山洞。

然后,往山洞直直走了过去。

黑黝黝,静悄悄,只隐约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慕菀虽然不是第一次进来,可每当下过雨后,洞里总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冷意,叫人遍体生寒。

她皱了皱发痒的鼻头,将身上披着的外裳拢的更紧了些。

“看来是不在呐……也是,怎幺会那幺傻呢……”慕菀喃喃自语,也说不出来是开心还是难过。“不过这样也好……嗯……”

就在慕菀放弃更往里探的心思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束微弱的火光,由于那块地儿并不平坦,所以方才慕菀并没能看到。

她吓了一跳,随即,瞳孔收缩到极致,几乎没有半点思考时间,就凭着本能朝那处儿跑了过去。

陈予生觉得自己快死了。

篝火就在一边,却暖和不了他的身体。

恍恍惚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遇见慕菀的那一天。

陈予生从小就知道自己生的与旁人不一样,他有一双异色瞳。

异色瞳,在靖朝被视为不祥不洁的象征。

传闻中,当年太祖皇帝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结束了长达百年群雄割据的局面,一统中原,开创太平盛世。

史书记载,太祖皇帝一生中共娶两任皇后,纳九名妃嫔,其中第二任皇后乃异族为使两国交好所和亲的公主,因较太祖皇帝小了十来岁,且容貌昳丽,深得太祖爱宠,史称懿皇后。

懿皇后共育有二子一女。

其中的幼子,后来的肃王,便是异瞳。

早在肃王出生时,国师便给他批了命格,言其为大杀大破之相,乃是天煞孤星的转世,且与靖朝相害相克,不可并存。

可想而知,太祖皇帝听了会有多震怒,一声“胡扯!”,便将国师逐出了朝堂。

然而,彷佛是要应验国师的话似的,接下来的几年,靖朝天灾连连,先是北方水患,再是南方大旱,再然后,疫疾蔓延,人心惶惶。

接着,民间流传起关于“皇九子,天道不容,命不斩,央及百姓”的谣言来。

于是,朝中大臣开始接二连三的上书,请太祖皇帝莫因一时的慈父心肠,而陷无辜黎民于水深火热中。

太祖皇帝到最后无奈,只能将国师请回商量,国师知道皇帝下不了狠手了结自己儿子的性命,便提出了唯一的破解之法,要太祖皇帝将九皇子封为肃王,并派往西南边地形险恶,气候严酷的封地就藩。

那时,九皇子也不过是个才五岁的稚儿。

太祖皇帝就是心中再不舍,也知道这是唯一既能对子民交代,又能保住儿子性命的方法,除此之外,他再无选择。

就在懿皇后的哭喊声中,太祖皇帝下了诏令。

此后十余年,靖朝也当真安稳的度过了。

可在懿皇后与太祖皇帝先后逝世后,由先皇后所出的太子即位,没过两年,肃王突然在西南起兵,往后的四年,中原形同焦土,陷入战争的火海中,被后世称为“肃王乱”。

如今距“肃王乱”已经又过四十年,靖朝在接下来的皇帝励精图治下又再次富强起来,但当年战争的阴影仍在,对异瞳者的恐惧始终根植于人心。

对迷信的人来说,异瞳形如上天的诅咒,除非离开靖朝国土,不然在哪儿都是不被欢迎的存在。

而陈予生,恰好就是个异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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