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大多数上班族都还窝在温暖被窝里的时间~但在这栋高耸的白色建筑物内,却有许多人一天的活动早就开始—
这里,是神奈川县一间颇负盛名的医学中心。其占地广大的建筑物群,依据科别的不同,又可区分为五栋主要的建筑物—医疗大楼:里头主要是内科病房;第二医疗大楼:主要是外科病房与开刀房所在地;其他三栋主建筑则分别是儿科、妇科、与研究大楼。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白色建筑,宛如雄据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条巨龙,带着昂然的目光俯瞰着众生,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在医疗大楼的某台电梯内,此刻正挤满了刚结束晨会,正要各自回病房的医师们—大家摩肩擦踵,却是一片安静,每个人或低头沈思或埋头作着自己的事~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以这样的拥挤作为早晨的开端。
「喂喂喂~你们听过一个笑话吗?」突兀的嗓音响起。
在狭小的电梯内,即使轻声交谈也能传遍所有人的耳朵,更别说是这样刻意的嚷嚷了~许多人自手中的期刊、手机、病历……好奇地擡眼,等待着发言者的下句。
发言者仿佛站在颁奖台上那般顾盼自得地接受众人的注视,他施施然地启唇:
「听说啊~外科医师如果要赶在电梯门关起来的前一刻进电梯的话,是不会用手去挡电梯门的唷~」他故作俏皮地眨眨眼。
「因为……双手是他们吃饭的工具嘛~所以……各位猜他们会用什么挡电梯门呢?」他环视电梯一圈,在瞥向左边角落时刻意多停留了一会儿。
许多人缓缓绽出看好戏的微笑—一瞬间众多目光皆有意无意地瞟向同一个角落。
「他们……会用头~!」发言者不待众人回应,率先嗤笑出声。
「因为脚还能拿来站在手术台上,脑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啊!」
电梯里爆出此起彼落,高高低低的笑声。
只有一个人—其实应该是两个人—没有笑。
他抱着胸,冷冷地半睁眼,倚着电梯的左边角落懒得作任何回应。
这里是医疗大楼,而~整部电梯里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人穿着手术服—那人嘲讽的话语冲着谁而来,显而易见。
无聊。他在心里下了一个评论。
果然!内科医师就那张嘴厉害~但除了把病情说得天花乱坠,把病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之外,他可不觉得内科医师究竟比他们高明到哪去~
但是……算了,这里是内科的大本营~他懒得就这种无意义的挑衅引起争端。
他的不气不怒,显然踩中了发言者的地雷—不过那人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反而挑了一个替死鬼~
「学弟~怎么你觉得不好笑吗?」那人扬扬下巴,睨着电梯的右边角落,语气是高高在上的。
黑眸不着痕迹地跟着众人的目光瞥去—
电梯最右边的角落,站着一位穿著白袍,戴着无框眼镜,高大的红发男子—而他,此时正专注地埋首于手中厚厚的一叠期刊当中~似乎没听见别人的质询似的。
直到他身边一位较矮小的黑发男子用力地扯了他袖子一下,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擡头,微微抿起的唇显示了他被打扰的不悦—
「这的确是不怎么好笑啊,学长。」他直言不讳地说—不顾一直狂拉他袍子下摆暗示他的黑发男子,以及怒瞪着他的发言者。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恰好遮掩了后头金眸的不以为然。
「大家都是为病人努力,能够治好病的就是好医生,这种对内外科的迷思其实很无聊~况且,我就认识许多外科医师其实头脑非常……」
「当」的一声,电梯停在某个楼层,电梯门滑开—
「我们到了~花道。」较矮小的黑发男子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接下来的晓以大义,一把扯着他的衣袖往外冲。「借过借过……不好意思……」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众多心思各异的眼神目送下急匆匆地飙出电梯外。
冷冷的黑眸闪了闪,修长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
他听见那较为矮小的医师一离开电梯约十公尺处就开始叨絮:
「花道~拜托你看一下场合,你这样惹怒学长对你根本没有好处!」
这家医院的学长学弟制相当严明—也就是说,踏入医界的资历即代表地位。年资长者,说话就大声;反之,像他们这样,年资较浅的,最好行事风格低调点~免得被人暗自记成了黑名单都还不自知。
清亮的男声响起,带点疑惑的。
「我又没说错~有些外科医师头脑真的很好,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金眸调回手中的资料,注意力立刻转移。
「喂~洋平,你看这一期的期刊上又多了好几种研究中的新药……唔……不知道我现在手中的病人适不适合用这个……」
声音随着低着头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远越淡,却是一字不漏地传入有心人的耳中……
他半倚着墙,眼皮仍是半掀—一副随时准备要进入梦乡的样子,唇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了五度……
花…道……吗?
真是个不知变通的白痴~他想。
完全没发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让一个人的名字滑过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