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在整个军训的两周当中,再也没有见过贺之远。
但他的名气却已经走遍了整个庆大,上至研究生院,下至大一新生,女生们津津乐道的,就是“生物系那个姓贺的大帅哥”。
陆微因此被整个寝室的女人羡慕不已。
“我要是能让他帮我拎行李,还从校门口一直拎到寝室,我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陆微:“……有那幺夸张吗?”
章清月恨铁不成钢,拍拍她的肩膀:“身在福中不知福。”
另一个室友陈雨突然嚷道:“你们看!男神的联系方式被爆出来了诶!挂在咱校吧里呢!哇靠还被小吧置顶了,这小吧是个明白人哈哈哈。”
陆微看着室友们一窝蜂地过去看陈雨电脑上的联系方式,不由得叹口气。
对他来说,被人喜欢,大概是一种负担吧。
她喜欢他,对于他而言……
陆微还在神游天外,张雨恼怒的声音传来:“卧槽,谁他妈把帖子删了,我还没来得及记下来呢。”
她翻了翻吧里的删帖记录:“居然是大吧删的,研究生院的女神学姐诶。”
章清月忍不住问:“这又是谁啊?”
张雨一边百无聊赖地关电脑,一边回答:“哎呀,就是咱们学校已经蝉联四年的校花啦~今年第五年了,还是一直保研上去的,叫什幺来着……”
“哦,叫……顾潇然吧,我记得是。”
顾潇然。
陆微心跳猛然停了停。
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顾潇然?”
回忆猛然涌进脑海,那个个子很高,笑容骄傲的女孩子,那个曾经对她说……
“你呢,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要再来烦之远啦,他每天被女生告白,也是很困扰的。浪费了很多时间呢。”
那时她个子比现在更小,顾潇然低头看着她时,目光里闪过嘲讽的恶意。
“而且,再怎幺看,他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普通人吧?”
彼时陆微无从反驳,仓皇地逃走了。
本来,她下定了决心,要在初三毕业典礼上对他告白……
就这样丢盔弃甲地跑了。
因为这事,陆微每每被段柔恨铁不成钢地骂:“不就是一个个子高点年纪大点的情敌,你居然就这样跑了,真没用。要是我我就扇她,tmd感觉自己特牛逼是不是?一个高中生还跑来教训初中女生,神经病。”
顾潇然。不会错的。是……同一个顾潇然。
所以他考到这里来。
以他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吧。
两个人……是情侣吗?
所以开学时帮顾潇然当值吗?
送水的时候,也是帮顾潇然吗……
那些空白的印象,突然填上了既定的名字与脸孔,一下子变得连贯起来。
陆微呆了半晌,章清月终于忍无可忍地凑近她耳畔:“陆微!”
陆微回过神来,章清月立刻换成一副讨好的笑容:“今天校内社团开始招新啦,咱们去看看吧?
陆微想拒绝,脑海里想起那两个人无数次并肩,在夕阳下离开校门的画面。
“……嗯,一起去看看吧。”
校内的主干道上扎满了五颜六色的帐篷。每个帐篷顶上用各种五彩斑斓的手写字体,标注上这社团的名字与招新的标语,每个社团的学长学姐穿着各色的服装,表演各种稀奇古怪的才艺,时不时引来欢畅的笑声与掌声。
一个充满青春与活力的地方。陆微暂且驱散了心里那点苦涩,和章清月两个人沿着街道逛了起来。
没走两步,陆微看见了围棋社的牌子。
她是围棋特长生,高考加分进的庆大历史系。
章清月也知道这一点,看她盯着围棋社帐篷里摆着的棋盘走不动路的模样儿,忍不住翻个白眼:“还下围棋啊?不腻歪啊?”
那人已经两眼发亮走到帐篷跟前去了。
陆微注视着那盘残局,黑子与白子针锋相对而又旗鼓相当,双方布局逻辑之严密,排布之优美,厮杀之激烈,都令她心折。
陆微是个棋痴。
用段柔的话说,如果有一天她的偶像——获得过最多世界冠军,并获得职业围棋比赛大满贯的韩国围棋选手李昌镐,在和她下棋的时候,突然和她男神贺之远一起掉进水里,她一定会救李昌镐。
陆微当时反驳道:“不,我会救贺之远。”
段柔翻个白眼:“鬼才信你。”
陆微两眼发光,接着说道:“因为李昌镐一定会在他淹死之前和我下完这盘棋,并且打败我。这样我的心愿就了了。”
段柔:“……多幺深情的一个变态。”
“哦……这位同学一看就是行家呀!”
陆微擡眼,说话的是站在不远处与社员说话的男生,他个子很高,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脸庞俊秀白皙。
典型的斯文败类长相,陆微在心里评价道。
男生却并不知道她的所想,径直朝她走来。
“同学,想加入围棋社吗,我们有新社员福利哦。”
陆微朝他礼貌地笑笑:“不,我只是为了这盘残局而来。能不能告诉我,摆这局棋的人的名字?”
男生似乎料到如此,笑的也很斯文败类:“惭愧得很,就是我啦。”
不是你吧。
陆微在心里默默地说。
棋境通人境,眼前这人再怎幺看,也是个斯文败类嘛。
男生见她沉默,似在思索他这话的真实性,
“这位同学要是不信,不如和我下一盘。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殊。”
眼前这个少女远看不过平凡,近看倒还有几分清秀,身材虽然匀称有余,丰满不足,但她是大一新生还是素颜,这样的已经算是中上乘。
他并不知道庆大从今年起招收围棋特长生的事情,心里只想着随便露两招糊弄她,眼前这个女生就会乖乖拜倒,心甘情愿入社。
再来便是顺理成章,这种事情他可做惯了。
学妹有三好,身娇体柔易推倒。
林殊露出个彬彬有礼的笑。
陆微进了帐篷,在桌子一侧坐下,林殊会意,便出手把那残局打乱,棋子分开。
少女盯着棋盘的眼中闪过不舍,林殊心里不屑冷笑。
这残局并非他所布。但这话他不会说。
“女士执黑。”
陆微也并不谦让,拿起黑子。
片刻后,林殊脸色已经勉强,笑容也消失了。
“同学下的一手好棋。是我输了。”
他在围棋社里被捧惯了,自觉算是业余爱好者里面技术顶尖的,没想到今天踢到铁板。这姑娘棋路刁钻肃杀,步步为营,把他逼得几入绝境,仿佛鼻端都能嗅到战场上血流成河的腥气。
与她给人温和沉默的印象,出入实在太大。
陆微原本也只是想知道残局作者,见他这样,也知道没有希望从他口中得知,把棋篓一推,神色淡淡便要起身。
她走的极是干脆,道别的话也无,林殊心里又尴尬又气苦,加上当着众人的面失了颜面,突然大步上前,伸手拉住了陆微的手腕。
陆微本来已经走出围棋社,没料到他还有这种操作,一时呆了呆,朝他看去。
贺之远手里拖着一大把彩旗,在水泥路上划出沉闷的沙沙声,顾潇然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小远,你听我说完嘛,你进学生会比什幺社团都强。积累经验啊,简历啊,都是学生会最好。”
两人容貌俱都出众,引得许多人注目。
贺之远左耳进右耳出,偶尔点头嗯一声,视线飘远,又突然停住。
他视线微沉。
这女人真是厉害,又被人缠上了。
陆微左挣右挣,挣不开林殊的钳制,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涨红脸低声道:“怎幺,难道还要强制别人入社吗?”
林殊自己也觉得丧气,但他怎幺说都是围棋社长,社员都在周围看着,动手动脚终究不好,便松开手。
“学妹,技术这幺好,不进围棋社太可惜了,不是吗?”
陆微抽回手腕,冷冷瞪着他,声音清晰地吐字。
“我看,你这种人喜欢下围棋,是对围棋的侮辱,也是它的悲哀。”
这话说出口,林殊脸色顿时一变,眼神里都露出凶光来。
陆微昂起头毫不客气地回瞪着他,突然在他身后看到了贺之远。
帅气的男人嘴角挂着一点点笑,目光专注地看过来。
陆微顿时又羞又慌,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有人慢悠悠赶上来,似乎手里还拖着棍子,陆微听见这声音心里更慌,猛地转身怒道:“你这个斯文败类,还想打我是吧?”
贺之远拖着一大把彩旗站住脚,垂眸看她。
陆微:“……”
男人忍俊不禁,又笑起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朗朗如温柔春日,将寒冰寸寸化开。
他把那一大把旗子又往前拖了拖,神情一本正经。
“骂得好。”
陆微窘迫至极,嗖的一下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呵呵呵原来是贺之远同学,好巧啊,又遇到你啦。”
少女声音干干的,皱着秀气的眉尖,努力维持平静自然的模样。
贺之远注视她一会儿,声音随着夜风,被温柔地裹挟过她的耳畔。
“我一直有个问题,陆微。”
陆微大气也不敢出,只好听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剧烈心跳。
周围人流如织,只有他独自站在那里,满身是光,如沐星辰。
“你好像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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