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

谢宅在望,谢珏的心情才低落下去。

谢珏十二岁后,那座无名府邸陆续送来四个美婢。都是爱作妖的,以通房自居,初来时手段浅显又直白。谢珏也曾看女子裸体而血脉贲张,但次数一多,索然无味。

他们想让他荒淫无度,谢珏便剑走偏锋,一个不碰。起初忍耐得难受,后来习惯性压抑。

以至于女子宽衣解带,他能一面打量,一面冷静地挑剔。这个胸小,那个腰粗,那个那个肤色不匀。

倘若打扮得宜,抹胸一裹,腰带一束,倒是肥环燕瘦,各有千秋。只是手感不太好,摸起来都是料子。

谢妍……

谢珏坐在书案前想谢妍。

夜深灯寂,一切汹涌的冲动冷静。他怀疑那股奶气作祟,情药一样,但欲望是真的。

从进酒栈那间上房开始,到回府,时高时低,暗流涌动。

谢珏欲求很多,贪念很少,对谢府两者皆没有。

他打算在谢家商行做十年活,报完恩情,游历天下。有时在他看来,谢妍和刘氏斗法颇似围场斗鸡。

有一两年,他自保乏力被拉进去,但养出势力,又自忖了解那二者后,就开始隔岸观火。

有时看她们刀光剑影,谢珏无聊,便回忆从前。

谢珏有过一段早慧的日子,每天受一府追捧夸赞。那时他还没来谢府,背影窈窕的娘亲难得高兴,少有地转身鼓励。

她倚着门等,一壁让他背书。大约三个月,娘亲等的人来了,她推他,谢珏站在书房中央,朗朗诵读。那人摸了摸胡子,擡手打断,对娘亲发脾气。

谢珏自此没书读,被寄养到谢家,才重新接触笔墨砚纸。

先生一个一个来,谢珏学了很多东西,谢家主不阻止他们教得深,但当谢珏说有意仕途,他摇头:“那边不许。你学了的已经足够你明理,这些东西,往后就别看了。”

谢珏摇头,继续读。谢家主怕他郁怨不平,这有什幺,不做官而已,他又不是受不住。

淘出时光泉里的记忆,谢珏吊儿郎当:“啧。”

那边不让的,什幺都不能碰,连身份也不能说。

他是谢家二郎,谢妍就是他的嫡姐。

为什幺要是谢家主的女儿,如果他要下手了,岂不是恩将仇报。

罢了。谢珏想。谢妍一定在闹别扭,虽然觉得她有趣,还是就此机会避离。不见就没关系。

翌日早晨,谢珏去城外打猎。两手空空,西郊王裘的庄子里什幺都有。

天是半透的淡蓝色,晨光熹微,他惺忪着眼,负手抄近道走侧门。

麻石巷道内停着一辆马车,看材质样式是谢家的,车壁与巷墙那一尺见宽的窄隙。巷口横着的驴车把街景隔绝,隐约听见一点人声。

或许出了什幺事堵在一处吧。谢珏瞥一眼车尾巴,往反方向大路走,临近巷口,心刺了一下。他似有所感,驻足回望。

一人跳下马车,青衫锦带。不过数息,登到驴车上,背影神似云来酒栈小倌。

谢珏眼皮一跳,不受控制地一踅。

心里噼里啪啦,像柴刚开始烧的声音。停了停,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驴车缓慢挪走,谢珏在马车车轮旁立定。

她就在车里。隔着一个车厢的距离,所有他渴求的,她离他最近。

目光勾勒窗纱内模糊的人影,他拢紧五指,一点心火瞬成燎原之势。

“谢妍。”他喊。

静了刹那,车厢里有女声说:“是二郎。”

谢妍不动,她累,昨晚让丫鬟拿小锤子捶腰,酸痛不减。怕变化太明显,谢妍还逼问一番珊瑚和玛瑙,觉得自己有什幺不同。

两个大丫鬟笑,夸她走路风姿绰约。

谢妍不明白,晚上一个人在里间对着妆镜走,才发现自己扭来扭去。不想仪态难看而硬拗出的走法,反而和她阿耶某些姨娘的步子异曲同工的,有股淡淡媚意。

脸一阵红一阵白,谢妍决意以后都穿遮腰的衣裳。

车厢里头依旧安静。

断断续续,周围淌过小贩的吆喝、马的喷鼻。街上人烟稀少,临街铺面有人影晃过。哪家洗漱毕,骂骂咧咧端盆子出来,水哗啦泼到地上。

浇断谢珏脑里那根弦。

吸一口气:“谢娘,下来。”

谁给他胆子命令她?谢妍出现在车儿板子上。

她扬着眉毛站着,照亮了晨间的霾色,活色生香,神色生动地睨他。挽着缥色银花帔子,底下穿石榴红齐胸襦裙,胸前香软撑起奶包大小的弧。

谢妍心里不爽,视线把谢珏从头劈到脚。昨晚让丫鬟拿小锤子锤要

少年因心情不好而面无表情,五官轮廓线条流畅。光线一般,削弱他颊上的肉感,明明才高她寸余,这个距离看却颀长挺拔。

大鹅的感觉没了,谢妍把谢珏的和身上其余部分组合起来看,无比和谐,姿容俊朗,如同一棵笔挺的玉树。

习习晨风拂过,谢妍哑火。

长得和她阿耶不像,和她不像,与姐妹们……谢妍一时记不起庶妹们的脸。

她作势拈了拈肩上帔子挡风,两个丫鬟钻出马车。

珊瑚玛瑙昨日受谢珏气势威慑,没经谢妍同意执行谢珏的吩咐,被罚了一个月月钱。眼下谢珏不是面容平和的,她们还是感觉到熟悉的迫力,低头不敢直视。

珊瑚下车,伸手相扶,玛瑙撩起谢妍头发。谢妍羽绒一样飘下,落地声浅。

仿佛捕捉不住。

夏日也就早晚凉快,微风徐徐裹着谢珏指尖,凉意随血液向四肢扩去。

心却在动,越来越快,动如脱兔。

她走来,对襟之间袒露一片肌肤,小小一片莹白,惹他的眼。

谢妍在离谢珏两尺左右立定,嗓音清亮:“有事?”

谢珏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她从珊瑚玛瑙之间抓出来,谢妍一下和他一水带衣。珊瑚和玛瑙看见石榴裙一漾,又被谢珏冷意冻得垂首。谢珏转而看谢妍,看得她不明所以,谢珏叹一口气,埋在小娘子颈间。

一闻管不住嘴,伸舌头舔了下,软玉一般滑嫩。

谢妍炸开鸡皮疙瘩。从谢珏靠近始,温温的气蒸着。偏干的东西滑过,软的,是嘴。而后是舌,奶狗一样舔。

可他不是狗!

谢妍绷着眼睛,顾不得穿着裙装,推开谢珏,捂着脖子踢他脚。使不上力,没踢动,却见他一副笑脸,仿佛还想咬。

谢妍一骇,抖着嗓子道:“你发癫呀。”

呀,打起来了,装木头人的俩丫鬟赶忙挡到谢妍身前。

谢珏不满地看了眼路障:“我闻味道。”

闻闻她在车里有没有干的别的。呵,幸好只有奶香味。

“放……”闻什幺要上嘴的,狗都不用嘴闻的。谢妍提气给诘责拔高音,谢珏先一步责问:“你又见他干嘛。”

谢妍一顿:“你说谁,我不明白。”

“谢妍,你以为我为什幺在这同你说话。”

两人离得近,无须担忧被人听见她的闺名。

谢妍脸色稍变。还不是他昨天把玉生打跑,要问的事没问成,只好今天见面。

谢妍旁敲侧击玉生后分析,香气对不同人效果不一,她略略安心。掌柜管事们年纪大得很,想来不会和墨棋那小子一样受影响,她再带足武婢,查账没问题。

可惜被谢珏看到玉生从她车上下去,平白留个把柄。

她阿耶曾说家产一半给她作嫁,话出口至今未收回。谢珏如果要对付她,会不会捏些证据出来,给她败坏下闺誉。

谢妍胡思乱想,环臂胸前:“你想怎样。”

一点不秀气。

她等他提条件,谢珏却故意吊她似的,眼神在身上动来动去。

谢妍不惧,下巴扬起,横在胸前手一提。谢珏眼神一顿,看着她胸线向上一移。

慢慢看到她脸上,菱唇水润,涂了一层口脂。

挪开视线,谢珏说:“我想喝水。”

关她什幺事。

谢妍心里眼睛一翻,命珊瑚敲开侧门让门房备水。谢珏不愿意,说不合胃口。谢妍请他去酒楼,他也不要。没办法,她领着谢珏回府,一前一后溜了大半圈,走进渺风楼。

“来人,给二郎君看茶。”

茶具摆出来,上好的方山露芽,灵秀侍女跪坐烹茶。

谢妍和谢珏坐在树下。自从高脚椅流行,她把院中坐具全换成能曲着腿的,树下本来也是方桌圈椅,被雨淋坏后,换成石桌石凳。

七分满的茶汤上来,谢珏看她,谢妍皮笑肉不笑:“接,还要我喂你不成。”

谢珏手撑着腿,“好。”

好个鬼。

谢妍笑,慢条斯理折起一手袖子。腕上是玉镯,遮着昨日留下的浅痕。谢妍端起茶杯,中指托着杯底。

她打算给谢珏灌进去,但几下作势,觉得别扭。正着来,谢妍可能碰到她食指。手未环的杯沿对他,谢妍腕子又要扭一下。

她站到谢珏身侧。

“张嘴。”

“烫。”

“烫你别喝。”说着就要把茶汤往地上抛。

谢珏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带过来,谢妍差点一个趔趄。

“你轻一点啊。”谢妍抱怨。杯子到了少年嘴前。

把小娘子手指半含,谢珏仰头,一口气将杯茶喝进。茶水入吼,声音在谢珏耳蜗挥之不去。

轻一点啊。

谢珏夜半从梦里惊醒,耳朵残存水意。摸了摸,耳蜗干躁,绸裤大师,下鼓囊囊一团。

痛,由内而外的痛。

他想平复呼吸,邪火压之不去。

身侧无香,他莫名闻到一缕。恍然谢妍搂过来,猫一样懒散着身形,手放在她脖子上,指头滑动,像新雨后的春笋尖,盈着潮意。他沾湿的,含住了她的指尖。

谢珏伸手,抱到的只是空气。

不该去抱。

空气凝成虚影,谢珏再没法把从幻想她身上抽离。

他掏出欲望套弄,慢慢地,不知想到什幺,眼角发红,喉咙发紧,又急又快撸出液体。

把握性器的手垂下去,他喘气,爽着,空洞感油然而生。

粘稠还在,身旁什幺都没有。

“谢娘。”

度过虚无蔓延的时段,睫毛阴翳下,谢珏乌色眸子仿佛萦绕黑气。许久,他笑,舌头舔过下唇,起来清理干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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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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