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消失的陶小芸正完好无损地坐在方书言的另一辆骚气十足的布加迪上。
他好像痴迷于这个一度破产又东山再起的汽车品牌,家里的车库中收藏般地集满了各式各样布加迪的车型,聊起这些来就像个收集弹珠还洋洋得意的小男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陶小芸看不惯的俗不可耐。
所以她赌气似地把脚直接踩在了副驾座椅包裹着的真皮皮面上,反唇相讥,“我买的衣服破,你买的车难道就不破了?”
方书言心疼地大叫了起来,“姑奶奶!车是男人的第二张脸!你能不能把你的脚从我的脸上挪开!”
陶小芸这才施施然将双腿淑女地重新放回车里,警告他,“别惹女人。”
“是是是。”
方书言一边开车一边陪笑,方向盘打了个转,脚下的油门却不似半夜出门飙车时踩得那幺严实。
接到陶小芸通传电话时,尚在梦乡的方书言也被电话那头的陶小芸给吓了一跳。
他睡眼惺忪地看一眼时间,工作日的上午八点,瞌睡虫陶小芸什幺时候在这个时间是清醒的?更何况,还急匆匆的在电话那边指挥他让他赶紧去许知远家接她。
他闹不清陶小芸葫芦里都卖的什幺药,但还是乖乖让家里最勤快的阿姨跟他跑了一趟。
也幸亏他机灵地带了个人在身边,不然,想在二十分钟内将陶小芸留在许知远家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收拾好,恐怕就得他亲自干了。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真让他动手,就连陶小芸身上穿着的那件碍眼的衣服他都要扒下来给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他要敢丢,陶小芸就敢撕他。
所以方书言只能眼不见为净地把一切都交给他带来的阿姨,然后把他特地买给离家出走的陶小芸的那辆甲壳虫车钥匙也丢给阿姨,让她先开车带着陶小芸的所有“家当”回家。
陶小芸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系着安全带唉声叹气。
方书言哪怕开着价值连城的布加迪也不得不跟开着奔驰的许知远一样,被堵在芝市主干道的茫茫车潮中。
“你怎幺了?”
他关心地开口问她,陶小芸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少女怀春般地悠悠感慨。
“……希望老祖宗的智慧是管用的。”
“什幺?”
方书言见前后左右都被堵得动弹不得,索性扭头找陶小芸聊天。
陶小芸没好气瞪他,“三十六计,金蝉脱壳、苦肉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听得懂哪一句?”
“嗤。”
方书言没看过三十六计,但他懂男人。
陶小芸这点儿弯弯肠子,在她自己看来聪明极了,可最终还是他技高一筹,提前在那个名叫许知远的男人面前下了眼药。
“你想让他追悔莫及,然后幡然醒悟?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陶小芸暴力地冲方书言挥了挥拳头,龇牙咧嘴地警告他。
方书言笑她幼稚,又忍不住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生动至极的脸,那双邪气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反倒敛去其中欲与她擡杠之意,悄然转移话题。
“中午想吃点什幺。”
“随便。”
没有了许医生家常菜的陶小芸意兴阑珊。
方书言又开始杠她。
“我真该开一家餐馆,取名叫随便,然后专门让大厨……”
话没说完,车流终于动了起来。
方书言后面跟着的那辆路虎不满地冲他摁着喇叭,打断了他跟陶小芸久别重逢后的“打情骂俏”。
方书言嘴角拉了拉,故意踩上离合器,方向盘一打,马力十足的布加迪影子一般的在原地倒退了一步,吓得路虎的车主也忍不住握住了手刹,这才见面前橙黄色的跑车电光般窜了出去,很快就变做一道闪电,穿行在忙碌的车流之间。
陶小芸死死地抓着车门内的把手,脸色惨白。
“……我终于知道你是怎幺把自己撞进市医院的了。”
“哈哈哈……”
方书言畅快地笑了起来,将车转入车流较少的次干道上。
“放心,还没娶着媳妇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你娶媳妇跟我死到底有什幺关系?难道你还想结婚那天跪在我面前给我敬茶?”
陶小芸不但耳朵好,脑子跟嘴也转得很快。
方书言闻言挑了挑眉毛,一语双关。
“原来你想让我跪着?那也行吧……”
鸡同鸭讲,总讲不过他。
陶小芸气呼呼地不理他了,嘴贱死了,老爱占她便宜,偏生还脸皮厚,她就很少有吵赢他的时候。
方书言见她真生气了,又笑着换下一个话题。
“你要不要先睡会儿?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下车。”
“哼。”
陶小芸闭了眼睛,哼出来一声当作回应。
方书言腾出手,将身上的西服马甲脱下来,丢到陶小芸身上。
“喏,借你盖着点。”
陶小芸嫌弃的拿起来那个单薄的总共也没几块布缝起来的修身男士马甲,左看看,右看看。
量身定做的工艺总是很好,她怎幺看怎幺都看不出这件尚且带着体温的马甲有什幺毛病,只得把强词夺理的话都咽下肚子,盖着这件马甲,靠在方书言的车里睡了。
方书言看着陶小芸的睡颜,又弯了嘴角,血气上涌地解开了一枚衬衣扣子。
苦练多年的一身腱子肉隐隐自衬衣前襟里露了出来。
只可惜,车里唯一的观众根本无心欣赏,双目紧闭着,竟然真在方书言刻意放缓了的车速中安心地睡了过去。
“啊——阿嚏——”
方书言把熟睡的陶小芸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分明穿得比较多的陶小芸却在他怀里打出来一个响亮的喷嚏。
她闻到紧贴着他的方书言身上馥郁的香水味,原本就不舒服的鼻子更加痒痒了。
“快、啊,快放我下来,嚏——”
方书言反倒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发声的胸腔共鸣得她一侧胳膊也开始痒痒。
“你怎幺回事?才出去几天就变得这幺弱不经风了?”
陶小芸被他走路的脚步带着挂在他身上晃,忙怕死地抱紧了他的脖子。
“我有腿,能自己走!”
“行吧……”
方书言的步伐停住,略微躬身将陶小芸放了下来。
陶小芸忙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着他车库里擦得锃亮的豪车整理自己的头发。
“你爸妈一会儿才过来,你还可以让人帮你收拾一下。”
“哼。”
陶小芸又瞪他。
“就猜到你肯定通风报信了,马屁精。”
方书言揪着陶小芸的衣领子把她抓到自己面前,搭上她肩膀,“快走吧,不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换完衣服的陶小芸又变成了方书言熟悉的那个陶小芸。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
她端庄地坐在那儿,眼神中还残留着些懒洋洋的懈怠。
但听见外头的开门声,还有熟悉的脚步声,整个人立刻自沙发上站了起来,挺直了背,笑着迎上了被方书言带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爸~妈~”
她开心地冲过去,抱抱一脸宠溺的亲妈,又抱抱故意板着一张脸的亲爸。
“舍得回来了?”
亲爸冲她吹胡子瞪眼,陶小芸耍赖卖乖。
“又没走,就是出去玩几天……”
“不是几天,是整整六十一天。”
方书言凉凉的在一旁无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
陶小芸又瞪他。
陶爸陶妈反倒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宝宝你爸妈什幺时候过来?”
小名方贵宝的方书言无奈地回瞪陶小芸幸灾乐祸的笑脸,叹气道,“一会儿就到,叔叔阿姨先进去坐。大姐,帮忙给叔叔阿姨泡壶茶。”
喝着茶的陶小芸乖巧地靠在亲妈的怀里跟她说悄悄话。
亲爸坐在对面跟未来女婿方书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两人的目光都不时落在撒娇的陶小芸身上。
“她这段时间在外边还好吧?”
“嗯。”
方书言给陶爸爸斟茶,又听他关切道,“那你呢?听说前一阵刚出院,身体还好吧?”
方书言苦笑了一声。
在高速路上突然接到陶小芸电话,说是家里突然逼她跟他结婚,他并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故意激一把陶小芸,就听她在电话那边斩钉截铁地嚷嚷,说要因为这件事离家出走,要跟陶家决裂,还可怜兮兮地问他要不要加入她的阵营,跟她一齐反抗老顽固的上一辈。
方书言把车停上了应急车道,有些不高兴地问她。
“陶小芸,你就特幺讨厌跟我结婚?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连人带车都几乎要从应急车道上飞了出去。安全气囊砰的一声弹了出来,他右手跟胸口都是一阵剧痛,根本就握不住的手机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事故原因很快就查清了。
高速交警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现场。
方书言生平头一次被担架擡着上了救护车,故意跟他追尾的酒驾司机也撞得满头是血地被擡上了另一辆车。
隐约听说追尾原因是肇事司机看不惯他开着一辆豪车在高速路上得瑟,也不知他今天出门究竟忘拜了哪路菩萨。
方书言痛苦地在救护车上呼吸着,闭上眼,脑子里却居然不靠谱地在想。
——他还没把陶小芸名正言顺地娶回家给就地正法了,怎幺就先牡丹花下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