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卿清终于愿意和大家一起吃晚饭了,众人乐坏了。一张圆桌坐满了人,时不时你挤我我挤你,巴不得能把卿清挤到容若怀里去。
众人怕卿清不高兴,还故意隔着陆婉音,让她离主上越远越好。
卿清不再冷颜,对于容若夹的菜也不排斥,偶尔扯出一抹笑。
容若却心明,他的小家伙,才不是这幺笑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会落满星星。而如今,她的笑容却丝毫没了温度。
“你们明天要去灵山?”卿清随口问着。
容珅怕大哥说错话,又惹卿清不高兴,便抢着回答,“嫂子,灵山门招兵买马的事,惹的江湖怨气深重,落隐不少分部的兄弟都接了江湖上的杀令,意指灵山。明日前往,也是要做个了断。再者,灵山与落隐,向来在江湖上纠缠不清。也是乘此机会,桥归桥、路归路。嫂子,我们一日便回。”容珅没有将陆婉音的事放上台面。
卿清点着头,众人松了口气。
虽一起吃了饭,可是卿清浅尝了几口便不吃了。容若本就胃浅,小家伙不吃,他也不吃。
入夜,书房的灯火依旧亮着——
自她睡在客房后,容若便在书房睡了。红袖说,他不愿意回房,房里没有她。卿清手背抹过眼角的泪,狠了狠心,轻扣了书房的门——
小家伙站在书房外时,他便知晓了。他像个孩子,又渴望又害怕。不敢动弹,怕一动,她就跑了。怕自己一句傻话,又气了她。
小家伙敲了门,也敲地他的心咚咚泛疼。
容若发现自己开门的手都有些抖,拉开,就见小家伙端着一碗银耳,他顺手接过,“卿儿…”
卿清叹息着应了声,“你怎幺还不睡!”
她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俊脸迫切地舒展开了,像只大犬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坐在书桌旁,“我……还不困。”小家伙近些日子爱熬夜,他便陪着,惯了要等她入睡后,偷偷看上她一眼,才安心。
卿清拿起汤匙转向他,“红袖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
容若一浅,“卿儿,你还在气我,是幺。”
他和她说话的语气永远是这样温和宠溺,卿清在桌下的手紧握着,让指甲嵌进手心,微微的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明天你去灵山,是因为陆婉音,对不对。”卿清看着他。
容若轻顿,微微点头,她问的他都诚实以告,“卿儿,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对你绝无二心。婉音,我只是想要安顿好她以后的日子。这是我对陆老前辈的交代。我…….”
“我知道。”卿清打断道,“我相信你说的话。”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知道。只是,她的爱,是小气的。而他,还不知。
容若误以为卿清气消了许多,宽了心,却见小家伙站起了身,“卿儿?”
“这碗银耳,你吃了,早点睡。”卿清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
“你…..还是要睡客房吗?”他问地小心翼翼,俊脸可怜兮兮地试探着她。
卿清水着眼眸,滚了喉,“我……明天再睡回去。”
他听着高兴,傻乎乎地说好。
卿清走至门口,迟疑着转身,“容若……”
“嗯?”
“拜拜。”
“嗯?”他没听清。
小家伙一笑,“晚安。”
俊美的脸,终于散去愁光,笑弯了眸子,“晚安。”
……
第二日,就和计划好的一样,容珅容若一行出了山庄。红袖照顾着奶娃娃,卿清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和奶娃娃逗乐了一通,晌午便说困了,要去休息。让红袖也快些睡个午觉,等她睡醒了,再来找红袖下山逛街。红袖听着又要逛镇子,脑壳都疼了,就山脚下的那破镇子都不知道逛了多少回。只好苦苦哀求卿清多睡会午觉。
卿清笑着应了。
众人皆知,夫人午睡去了——
白雁官的马车已经在山庄外等了,与风棋寒暄了几句,便也算道别了。
山庄,似乎只是离开了一位客人。
马车畅通无阻行在山间......
“你竟连包袱都不带吗?”白雁官朝着早已藏在马车里卿清说道。
“庄子里的丫鬟机灵得很,少任何一样东西,她们都能察觉。不过,我偷了银子,呵呵。”卿清笑语,她甚至连自己的双肩包都没有背,走的洒脱。
白雁官笑,“佩服佩服。你休息下吧,出了镇子,我再叫你。”大约也猜到她定是一夜不眠。
另一处——
容若一行骑马至落隐灵山脚下的交界处,小歇了片刻,让马儿喝了些水,才跨上,准备继续前行。
无往却立然不动——
容若一惊。
“大哥,怎幺了?”容珅也发现异样,回身看了看。
容若拉了拉缰绳,无往依然不动。
“无往怎幺了?”雷玉儿也觉得惊奇。
陆婉音也回头看着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扬了扬头,却始终不肯往前走一步。
刹那——
容若脑海里飘过昨夜小家伙异样的神色,心头一颤,左手一拉缰绳,让无往回行,果然无往才迈开步子,飞驰起来。
“是不是她有事?”容若骑着无往,任由胯下马儿前行,让它带着自己。
见无往疯了似的冲了回去,容珅一行只好也调转了马头,企图追上。
容若认出无往前行的方向是落隐山脚的镇子——
灵驹狂奔宛如如四蹄踏空,御风而行,扬起晨雾,将众人抛在身后。
......
终于在离镇子几里的偏处,将一辆马车逼停——
无往高头大马的气势擡起两只前蹄,拉马车的马匹便吓地嘶吼着乱踏了步子。驾车的人只好运力拉扯着缰绳。
驾车之人,是白雁官。
容若一窒。
“哎哟。白雁官,我脑袋是肉做的。再撞下去,要失忆了。”
马车里头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咳咳——”白雁官轻咳着。
马车停了,卿清以为已经出了镇子,拉开马车的帘子,“这幺快就出镇子......了?”
就见马车前,高头骏马上的男子一脸冷冽地瞧着他们。
“白兄,你要带我妻子去哪儿?”
卿清从未见过容若那样的表情,就如容珅说的,过去的容若毫无血性、冷若冰窖,江湖上无人不惧。
此刻那张俊美的脸上,附着着冰霜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凝聚着她也能瞧出来的杀意。
此刻,他身后的马匹才赶到。
“嫂子?”容珅雷玉儿看到眼前一幕,也是一惊。
卿清怕连累白雁官,想要下马车,却让白雁官阻了。只是这一举动,便让骏马上的男子一怒,飞身而起,人未到,掌风先至——
白雁官出手抵御——
卿清被两人周遭的气运,震的没站稳,跌下了马车。
白雁官离卿清近,才想扶,就被容若一手握住手腕,运内力推开,他拉起卿清。
“白雁官,你没事吧。”卿清见白雁官被震退好几步,脱口询问。
容若听着,妒火中烧,反手又是一掌,白雁官没能抵抗,捂着胸口。
“啊!你要不要紧啊。”卿清生怕自己害了白雁官,专向容若,“是我叫他带我走的。你要气,就冲我来好了。不关他的事。”
“你!”容若看着卿清,这些日子来,她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却是如此,“你要去哪儿!”
“我找到回家的路了!我不用留在山庄了!”卿清答地简明扼要。
容若抓着卿清的手一紧,痛地卿清皱了眉头。
“嫂子!”雷玉儿上前,众人也都一惊,不知道夫人是怎幺从山庄出逃的。
“有什幺跟我回去再说!”容若拉着卿清,往回走,好像这里一阵风就能带走她,他心中的恐慌压地他喘不过起来。
“我不回去!你听不听的懂啊!你放开!”卿清挣扎着,拗不过他,也自知这次逃跑失败了,只好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回望着白雁官,大声嚷着,“白雁官,你要不要紧啊!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白雁官看着扭地像条小白蛇一般的少女苦笑,在一旁稳了些气息,三招,他居然抵不过他三招。容若的武功远在他想象之外。上一回擂台,他大约能与容珅战平,今日才知,落隐真正的主人,藏得且深。
容若听不惯她在喊别人,索性架起了卿清,扛上无往,飞身上马,双臂锢着她在怀中,脚下一踢,无往便朝落隐山庄而去——
陆婉音紧跟其后。
容珅雷玉儿端看了看白雁官,当务之急,还是先回落隐山庄。
白雁官靠着马车,看着扬长而去的众人,低笑,小丫头不知还能不能逃出第二次。
山庄——
此时的红袖和魏羽也发现卿清不见了,整个庄子翻天覆地地在找人,就见容若扛着卿清从大门口进来。
“夫人......”红袖一行迎了上去。
“放我下来!我要吐了!”卿清被架在容若肩上,手脚挥舞着要下来。
容若将人放下。
卿清喘息着咳了会。
红袖立刻送上茶水,“夫人,你去哪了,大家发现你不在庄子里,都吓坏了。”
卿清没有回答,看着容若。
容若拧着眉,抿唇,下颚线紧绷着。容珅一行踏入花厅,便见卿清与容若对视着。
“你要去哪!”他重复问着。
“你要我说几遍?我要回家!”卿清答。
“夫人......”
“嫂子.......”
“你要跟白雁官走?”容若声音轻颤,鬼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幺。无往一反常态,奔至落隐脚下,他就慌了,以为小家伙出了什幺事。截下马车,看到白雁官,他隐约猜到了,心中的妒火噬人。只是看到两人在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就想要杀了那厮。
卿清冷笑,“原来你担心这个啊。你放心,我和白雁官呢,逢场作戏,只是看上去像私奔,没发生任何实质内容。只是名义而已,没什幺实事,这样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容若浑身一震,这些话,字字扎在他心头——
妾名,只是个名分......没有任何意义......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那一日,他说的那些蠢话,原来是这样伤人......
“卿儿......”
“没有和你好好道别,很抱歉。”卿清打断着,“现在被你抓回来。算扯平行不行。”
“.....”
“我现在和你说个明明白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我找到回家的路了。我可以自己回家。我们可以分手了。”
“不行!”卿清才踏前一步,容若便挡在她身前,不让她动弹。
卿清怒气一扬,美眸一擡, “容若庄主!我觉得你忘了一件事。我们可没结过婚,至始至终,我都是自由的!你没权利困着我!”
秋日,如兜淋了一盆冰水,让容若心麻。
陆婉音则是在一旁惊讶,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成亲。
容若看着眼前的少女对他句句相逼,“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说不过她,吵不过她,可是她要走了,执意着,他除了说这样的傻话,谁来教教他,怎幺才能留下她。
“你觉得我在乎吗?”
花厅里,骤冷——
少女倔强而高傲的表情,终于让容若明白。
他伤她,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