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音深受打击,在南苑足不出户。除了容若外,她不愿见任何人。卿清虽然不喜欢容若去,可是也自觉没有理由阻止。
步入南苑的脚,有些迟疑。想唤容若去吃午饭了,可是又怕见到让自己难受的场景。
来到内院,便已经能听到陆婉音的哭音了。
她看着容若,“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没有了……”
“婉音……我来是想问你……是否还有远亲可以联络。”
“你想抛下我吗!对吗!”
“你先冷静听我说。”
“容若,不管我们之间是否有仇怨,你曾起誓会护我周全!我灵山之事,你说过能帮则帮。如今,你想要撇下一切吗?”陆婉音哑着嗓音,“我们不是已经解开误会了吗,我们之间没有仇恨,没有阻碍啊!为什幺!为什幺你还要推开我!我们之间凭什幺要错过!容若,我从小到大的心意,从未变过,你…….不可能不知道!”
容若拧眉。
后山——
卿清没有听完两人的话语。多少有些不敢,如果陆婉音走得是老天爷准备的剧本,俊男美女因为误会而分离,误会解除后,应该是重修旧好。可是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她。
而她,莫名其妙的是,从天而降的。
如果穿越是真实的,如果她有一天在这个时空消失了。这里的人是否会不记得她,是否她好似从未出现。容若与陆婉音,没有了她这个阻碍,是否,会延顺着走下去——
“小黑啊!他们都说你是灵驹。”卿清摸了摸无往,看着它宝石般的眼睛,“他们都说,你认人,可你第一次和我碰面,就没伤我。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你是不是……知道我回家的路?”
“灵驹可不是仙物。”
卿清回眸,无往已经踱步着,霸气地朝白雁官嘶吼了声,半身挡在卿清前。卿清抚摸着它的鬃毛,“没事没事,是朋友。”
白雁官纸扇摇曳,翩然一笑。
“白雁官,你倒是清闲。”卿清说着,“你们灵山门不是一堆麻烦事幺。”
“我不过是为报师恩,我于灵山一枚闲人而已。”白雁官笑语,“不过,我倒是好奇,昨日,众人提及让我执掌灵山,夺了师兄的位,卿清姑娘怎幺没有说话?”
昨日聊起周文晔,灵山门再如此走下去,断是要落寞的。陆婉音写了和离书,可仅凭一己之力无法夺回掌门宝座。容珅问白雁官,明明看的清楚,为何没有在最初执掌灵山,杜绝了这些隐患。众人之中,唯独卿清没有质问他。
“我懂,自由价更高嘛。”卿清笑答。
白雁官一愣,笑容散去,桃花眼眸看着卿清,一瞬清亮着,“姑娘天象异然,果然与众不同。”
卿清僵着身子,看着眼前玩世不恭的男子,“你……”
“无往是灵驹,会识人。卿清姑娘命格特殊,它自然识得。”纸扇摇曳,似是等她来问。
“你一开始就能看出我?”
“不才,学过些玄门,略懂一二。最初,我只觉姑娘面向不同,久了,倒也应验了命格。”
卿清回避了白雁官的眼神,不语。
“卿清姑娘,方才还想着,要回去的。”
“不是不想。”卿清转眸,坚定而执着,“是舍不得。”
对于她的坦诚,白雁官一笑,“纵然,他们如今有续弦之音?”
卿清深吸了口气,看着白雁官,“我舍不得我家夫君,没办法放手。他要是舍不得我,他也不会放手。那我为什幺要退让?”卿清仰望着天空,“我是迷茫,可我不傻。容若是我的至宝,我才不让。”除非,他不要她了。
她的勇敢和直白,叫白雁官叹服,拱手作揖,唤了一声,“不亏是庄主夫人,在下诚服。”
“不过,我问你,你当真知道我的归属之路,怎幺走吗?”卿清试探地问。
白雁官露齿大笑,“哈哈哈,夫人,我虽会些玄门之卦,可也并非神人。只是,回到自己的归属之地,在于你是否所想。而非,在于寻。”
“你们玄学,能不能说人话。”
“哈哈哈哈。”
只是小姑娘断然不知,
信心满满一腔热血要守护的东西,却被打破了——
南苑——
“婉音!”容若转过身,不去看解开衣衫的陆婉音。
“这些我身上令人作恶的伤痕,纵然有一日好了。也是我磨灭不去的耻辱。容若…….”陆婉音冲上前,抱着容若。
这个俊朗清逸的男子,是她的梦啊。可是两家最初的灭门之恨,生生阻在她的面前。她每每想要和他在一起,都被世俗的仇怨所阻。这两种情愁撕扯着她,一路让她走向痛苦。
“可不可以留下我!”陆婉音哭泣着,颤栗着身子。
容若向前移了步,退离了她的牵扯,只听身后咚地跪地——
他拉过屏风上一件披衣,闭着眼眸,旋着置于她身上。
“婉音,你起来。”
“我什幺都没有了。我可以不要自尊,不要廉耻。只求你留下我。哪怕是空置的妾位。”她已不是当初高傲凌然的灵山掌门,如今的她,剥下了层层自尊,甚至重重磕头在地上,卑微地哀求着,“容若,你答应过我爹……你曾经誓言过……容若……”
……
十五的月儿,十六七的圆。
卿清一边赏着圆月,一边吃着石榴籽,满满一盆。
夜风起了,这里节气分明,中秋将至秋分,后入寒露。已经有了些寒凉之意。
“夫君,你回来啦,你看,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怎幺不进里屋!外头起风了。”容若看着她刚洗漱完水润的脸蛋,头发还半干着,小东西长发及了腰,还是喜欢在外头吹风,每每说她都不听。
“在等你嘛,快来吃石榴,一把一口,爽快哈哈哈。”
“今日这幺高兴?”容若上前,坐在她一旁,看着她。
“嗯,想通一些事。心情就好咯。”卿清抓起一把石榴籽放到他手心里。
容若拉过她的手,低眸,“卿儿,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什幺?”
他紧抓着她温软的小手,轻轻吐字,“我对陆老前辈起过誓,灵山我能帮则帮。婉音,我且护她周全。不论过往的恩怨,是因何而起。她于我,始终如乐儿一般。”
卿清看着他,心口狂跳着,“你到底要说什幺?”
“婉音入山庄为妾。”
他手中的小手,瞬时失去了温度,吓坏了他。
“卿儿,我没有说明白,并不是真的纳她为妾,只是虚名!可让她有所名分,在......”他面前的人儿,陡然落下了泪珠,苍白了小脸,“卿儿......”
小手从他手中抽离,他一怔——
小家伙敛去了笑容,眼眸空洞地看着他,泪珠子坠落,他一惊,伸手去拭,她后一撤——
闪开了。
那一闪,痛地他手心发麻。
“你要纳妾?”清冷的声音没有了任何情绪,小身子气地发抖,冷眸凝视着他。
“不,只是虚名......”容若想解释,却见小家伙连正眼都不再看他,心中慌乱。
卿清吐纳着气,擡头看着天空中的偌大的圆月,似乎在嘲笑着她,今日她才骄傲地扬言说自己一步不让、一步不退,这个男人是她捡来的宝,她舍不得,也赌他舍不得。才入夜,老天爷就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浑身都疼。
“卿儿.......”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也不想看到你。”卿清冷然地站起身,“有什幺事,明天再说。”
容若跟着起身,却发现她没有朝寝房走,走向了东苑的客房——
这一刻,他心里的疼痛开始蔓延开来,叫他手足无措。
一直以来,他以为的卿清,是个无拘无束,将规矩抛在脑后的人。回了山庄,多次和她说成亲的事,她都嫌繁琐,他以为,虚名对于卿儿来说,根本不重要。
这一刻,忽然,知晓了,过往那些小性子,都不是她的脾气。
翌日——
山庄的风向,变了。
整个山庄仿若回到了过去,被乌云笼罩一般叫人透不过气。 众人只知道夫人生气了,住在了东苑客房。
一早,客房外放的新鲜剥好的石榴籽,一颗未动。
一日三餐,夫人都没有出现。
主上被挡在客房门外,无论怎幺解释和求和,里头都没有答应。
客房里的卿清,一夜未眠,红肿了眼睛,不愿出门让他瞧见。她气,气到咬牙切齿,想要大骂他,可是却又无力。好像是命运恶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让她老老实实地。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进去了,却像刀一样,片片割开了心头肉。
就像一开始,老天爷将她丢在他们两人中间一般,现在,她被一点一点剥离开去。
她连生气都毫无底气。
卿清看着木门外,那俊朗的身姿,苦笑着。
啊,
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