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坐在她园子的日光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果汁，笑眯眯地看住我。“娜娜对你很赞赏，”她跟我说：“她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起这件事。”
“这个有洁癖的女人，”我说：“她当我是一只猪，把我由头到脚的洗擦，还是嫌我脏。”
“皓皓，这个世界上有不少怪人，”舅妈说：“你只要能随机应变，就能讨好她们，能讨好她们，你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嫌她们的钱。”
我没有说话。
“现在，你的名字在这个圈子里响起来了，”她顿了一顿说，“你令一个人满意，这一个人就会替你一传十，十传百……她们就会接二连三地找我，我自然会跟她们讲条件。”
“舅妈，”我低声说：“我的钱呢？”
“什幺钱？”她喝着果汁问。
“我应付了娜娜的那笔钱。”
“哦，”她这才记起来，取起手袋，把手袋打开，她拿出支票簿。
“沙沙沙，”地，她在支票上写着。接着，她把支票撕下，向我扔来，我取起支票，怔了一怔。
“怎幺？”我怔怔地说：“只有一千块？”
“我应该给你二千，”她十分悠闲地说：“但是那一半我扣了！”
“扣了？”我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记性不会这样不好吧？皓皓，”她挑了一挑眼眉：“你忘了？前前后后，你和你妈欠了我四万块。”
我无语。
“我以前不相信你们，”她说：“因为你家有急用，而且，我知道你们也还不出，现在……”
她直视着我，我忽然变得无话可说了。
“你如果嫌少，”她说：“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去多接几趟生意，不就有了吗？”
我没有作声，把支票放在衣袋内，我站起来说：“我走了。”
舅妈是一条吸血虫！我以前竟然没有察觉到。我拿过这一千块，便起身往回赶。母亲还在家等我，我得回去陪陪她。自从父亲走了后，母亲就变得沉默寡言。至于舅妈扣去的钱，就让她扣去吧。反正等我把她的钱还完后，我就自己出来单干。我心里暗暗盘算着。
一连几天，我都陪在母亲身边。母亲也渐渐从父亲离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事情似乎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这天，突然接到舅妈的电话，当我赶到舅妈家的时候，她正在家等我，“找我有什幺事情？”我问她。
“有事。”她正在吃饭，边吃边跟我说：“我找你自然有事，这一次，我要你去结交一个人。”
我看她一眼说：“变态的女人？虐待狂的女人？还是有洁癖的女人？”
“不。”她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十分正常。”
我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而且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接着又加了一句。
“五十岁？”我问：“或者年龄更大？”
“错了，四十多一点，不到四十五。”她想了想又说：“算了吧，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说着，她把手中的刀叉放了下来，拿起手袋扔给我，“你自己打开看看，她的照片就在里面。”
我有些疑惑地打开舅妈的手袋，里面除了一大叠钞票外，就是那张照片了。我把照片取出来看了看，是一张彩色照，尺寸不大，但是照中的人物很特别：这是一张一个女人在院中拍的照片，这女人穿了一身白衣，手中抱着一条白色的小狗。她的头发自由自在地披在肩上，很亲切地微笑着，这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
“是不是？”舅妈说：“我故意把她的照片带出来让你过过目。”
我把照片放回她的手袋，还给她，“舅妈，像这样有吸引力的女人，根本不用花钱找男人。”我对她说。
“我没有说她花钱找你啊。”舅妈摇摇头。
“那幺……”
“是要你去找她，”舅妈说：“我告诉你，皓皓，我己经把你的事情好好地想过了。”
“什幺事？”
“你家目前的状况，虽然现在有点起色。但是也只能说不用再四处借钱了。”舅妈指指我：“你没有一大笔钱，想让你妈过上好日子，想娶个贤惠的媳妇，根本不可能！”
我避开她的目光，没有作声。她完全了解我的情况。
“现在你出来‘做’，我虽然替你介绍，为你搭线，”舅妈说：“但一次两次，你不可能赚很多。”
“舅妈……你这是什幺意思？”
“人往高处走！看远一点！”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这幺次次的赚，有个屁用！所以，舅妈替你找了一单大生意！”
“什幺大生意？”
“这个女人，”她低声说，“就是这单大生意！”
“她是什幺人？”我怔了怔。
“她叫董素素，是位政府官员。”舅妈告诉我。
“政府官员？”我问：“为什幺要我去？”
“你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舅妈取出一枝香烟来，夹在手指缝中，接着，向我瞟了一眼。我立即取过打火机，把她的香烟点燃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些日子跟随着我，比从前机灵多了！这个董素素，可是我们广州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如果我们能和她搭上关系，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可就飞黄腾达了！我和她是在一次社交上认识的，但却说不上是朋友。”
“这个董素素没结婚吗？”
“她的婚姻不愉快。”舅妈说：“她和丈夫己到了离婚的边缘。”
“她想找一个男人？”
“不，她倒没有想过要找男人，”舅妈说：“但是，她是一个目标，我要你引诱她。”
“引诱她？”
“也可以那幺说，”她顿了顿又说，“也许，应该说我给你一次机会，令你与她的关系亲密一点。”
“然后呢？”
“你不会这样不懂事吧？”舅妈摇了摇头：“搞妥了这个董素素，几十万的票子一下子就进了你的口袋。”
“几十万……？”
“吃惊了吧？”她抿了抿嘴：“但是几十万在她的眼中，如九牛一毛。”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有了这笔钱，你不必再去应付那拿鞭子抽你的女人了，”舅妈咧着嘴笑：“还有，也不必找那些整天要你洗澡的女人了。”
“而且，你妈也有好日子过了，”舅妈说：“你妈也可以享福了。”
“这个董素素，在什幺地方？”我忍不住问。
“刚从外国回来，”舅妈说着笑了笑：“今晚我会想办法叫人约她到我家里来打桥牌……还有两个女人，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我看着舅妈，忽然觉得她很阴险。
“怎幺？”她问：“想妥了没有？”
我是不愿意做这件事，因为一开始这已经是一个阴谋。但是我想起我需要钱，我就点了点头。
晚上，我到舅妈的家里去假装去拜访她。大厅的一张桌子旁，除了舅妈外，坐着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有两个年纪比较大，大约五十多岁。面对舅妈坐着的，容光焕发，充满着少妇的韵味。一看到她，我立即认出她就是照片的董素素。她穿了一件丝织衬衫，身型非常自然，她的头发散发着乌亮的光泽，披在肩上。她在全神贯注手上的桥牌，一双美丽的眼睛闪闪地发光，晃若星星。
“啊，皓皓来了。”舅妈一见到我，立即热情地说：“坐！坐！”
舅妈对我特别地客气，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在演戏而已。那三个女人都擡起头来看我，董素素注视我几眼。“这是徐阿姨。这是李阿姨，”舅妈说：“这是董……哟，皓皓，你看这位你可以叫她董姐。”
我看得出，舅妈在介绍董素素时。语气中充满了讨好与巴结的味道。
“徐阿姨，李阿姨，董姐。”我一一叫道。
她们向我点点头，又继续玩牌。
“你自己随便坐。”舅妈对我说。我在她们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椅子正在董素素的身旁。
“皓皓是……”那位徐阿姨瞥了我一眼，问舅妈：“怎幺我以前没有见过？”
“他很少来，”舅妈说：“是我朋友的儿子，有时来我这儿玩玩。”
舅妈一边说，一边跟我使眼色，又瞥了董素素一眼。董素素在注意手中的纸牌，也没有看我。我在感到无从下手时，突然之间，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跳到我身上来，把我整个人吓得直跳起来。
“哎哟……”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贵妇狗从地上蹿到了我身上。这只狗，就是我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一只，这一定是董素素的宠物了。
“菲菲！”果然董素素叫了起来：“快下来，怎幺跳到人家身上去了，下来！”
她伸手要抱这只小狗，但是小狗却钻在我的身上不肯下去。“不要紧，”我笑着跟董素素说：“刚才只不过吓了我一跳。”
“这小狗真没礼貌，”董素素抱歉地说：“我走一步，它就要跟一步……下来，快些下来……”
董素素着急地喝小狗下地，那只叫“菲菲”的小狗，把头一钻藏在我的大腿间，舒舒服服地睡了下来。
“真奇怪。”董素素低声说。
“奇怪什幺？”舅妈问。
“菲菲平时连抱都不肯让外人抱一下，”董素素边打桥牌边说：“现在它一见这个皓皓就跳了上去，还在他腿上睡觉。”
我低头看着我腿上的小狗。它已闭着眼呼呼地大睡了。
“这就叫有缘份啊！”舅妈有意无意地说。
“这条狗，”董素素笑了笑说：“被我宠坏了，它一直跟着我走……没有一天跟我分开过。”
“那是菲菲太幸运了。”我用手抚摸着小狗身上的毛说。
我坐在一边注意着董素素，发觉她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女人。舅妈给我介绍的那些女人，不是有怪癖，就是有怪脾气，只有这个董素素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们的桥牌一直打到半夜，直到女保姆把点心从厨房内端出来，她们的牌局才算告一段落。我不知道她们的牌局原来是赌钱的，大输家是董素素和徐阿姨。董素素去手袋里拿了钱要给舅妈，舅妈见状赶忙站起身笑眯眯地说：“哎！不用了！不用了！这钱就算了！大家娱乐，娱乐而已！来，吃点心，来，吃点心。”
我感到十分诧异，一向是钱如命的舅妈，为啥不要董素素的钱。而且，一旁的徐阿姨和李阿姨居然也在一旁满脸堆笑的帮腔。不过，从这点我倒是能看得出，这董素素绝对不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