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一唱完,阎昌宗便带着她俩直奔后台。
大帅府的婚礼办得盛大,自然有人认得霁瑶,眼下这场景,着实替她尴尬。
带着老婆来看姘头,还是个男人,这新媳妇只怕是个好欺的摆设。
当事人夫妇想不到这点,俞知秋想到了,“你不该带霁小姐来这。”他刚卸下扎靠,还未来得及卸妆,浓墨重彩的脸三分妩媚,七分英气,语气却是无奈,他对霁瑶笑笑,“抱歉,霁小姐。”
霁瑶虽活了几辈子,人情世故懂得也不比昌宗多多少,想过来与昌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替谁尴尬。
俞知秋算看出来了,这位霁小姐是个心无城府的,阎大帅眼光不错,如果没有他,倒是一桩好姻缘。他掩去眼中晦暗,“你们去对面茶楼等我,我一会就来。”
黎小姐索性带霁瑶先去裁衣服,她家祖上做的是生丝生意,如今紧随潮流开起洋行卖起洋布,生意亦是十分火爆。
霁瑶反倒是接受不了她眼中时兴的洋装,繁复赘冗,张扬浮夸,对清清淡淡,素韵雅致的旗袍更为喜爱。这喜好也是随了师父与才分开不久的哥哥,不知道阎大帅喜不喜欢,不喜欢也无所谓,她喜欢便好。
旗袍之美亦是女性形体之美,量体裁衣,分寸不差,方能将这美发挥到极致。
量好身选好料子,回到茶楼,俞知秋已经候着了。
一袭青衣,修长清隽,褪去戏台上的妩媚与英气,清清正正大好儿郎一个。
黎小姐未跟来,三人落座,开诚布公坦诚相见,只隐去霁瑶如何知晓俞知秋身份那段,只当昌宗说漏了嘴,让他背了锅。
俞知秋倒也没多想,昌宗个性如此,他也不怪,倒是他竟无意成全了好事叫他没想到,“虽如此,翁媳……总会遭人诟病。”
“我知道的,我不怕,倒是担心俞先生你在意,今儿来与你说说。”
他确是在意的,虽说是昌宗先招惹的他,但他毕竟年长,起心纵容他便是不对,一直心中有愧,今儿见着霁瑶,不过短短小半时辰便心绪难平,五味杂陈,眼下倒是松了口气,感念她的细致,“霁小姐胸襟眼界让我佩服,只是以后恐怕不易。”
霁瑶笑笑,看看他俩,“说不易,你俩比我更不易。”
如今这世道,男女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尚能过下去,这男男,到哪里都容不下啊。
“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们搬到山里去住!”阎昌宗道。
俞知秋握住他的手笑了,“我可不想陪你当野人。”转而对霁瑶道:“大帅虽脾气坏了些,但持身清正,治下严谨,眼下这东三省能如此太平,全因有他坐镇,他是个英雄。”
被称作英雄的阎大帅此时颇为狼狈,狗日的沣军抱了日本人的大腿,装备精良,长枪短炮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招呼,他自打做了督军就没打过这幺憋屈的战。
一回营帐,副官脚跟一磕,“啪”得行了个军礼:“大帅,洪部长带了人来见您,等半天了。”
“一群蛀虫,老子不见!”
副官凑近了些,小声道:“说是来送钱的。”
得,都他妈知道他缺钱,“叫他们过来。”
他枪械也懒得摘,大马金刀坐下,思考着如何扳回一城。
副官领进洪部长同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便杵在阎琨身后当门神。
没人招呼,没人奉茶水,年轻人脸拉得老长,洪部长连忙打圆场,“大帅这是刚从前线回来吧,为了保护一方百姓,大帅您辛苦了……”
“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听你瞎逼逼。”
眼见年轻人脸色越发难看,洪部长直奔主题:“大帅,这位林先生是从英国远道而来与您合作的。”
阎琨仰头,微眯着眼瞧过来,“看着不像老毛子啊?”
“林先生的父亲是英国公使,外公是荣信商行的老板。”
这荣信商行是最早做洋货的一批,亦是最成功的一家,如今洋行遍布全国,实力不容小觑。
“哦,是中国人啊。”故意拉长的调子,隐含的嘲讽叫本有些自得的年轻人捏紧了拳头。
“小少爷来我这穷乡僻壤干什幺,我可是穷得很。”
“所以,不是给您送钱来了幺。”
“钱呢?”
洪部长忙叫人擡了东西上来,亲自打开箱子,“大帅,您过眼。”
阎琨站起,看了一眼,不动了。
一直没开口的年轻人说话了,“这次我带的是最好的货色,与阎大帅的合作,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荣信商行便是靠这烟土发的家,南边的献军,西边的郴军都同他们合作,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只有这东三省同铁桶一般,货怎幺也流通不进来。
阎琨抚掌,“好,好得很。”
洪部长眉开眼笑,今儿有戏!林公子亦兀自得意,他就说嘛,哪有人不爱财的。
“陆副官,把这俩人给我押起来。”
副官得令,一声令下,士兵迅速进账将俩人五花大绑,洪部长大叫:“阎琨!你什幺意思?”
阎琨不紧不慢道:“我记得大总统颁布过《大总统令禁烟文》,你们今儿明目张胆贩烟,这是公然挑衅啊。”
洪部长瞬间哑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他妈还当真啊!
林公子不服,“把我放开!我不是中国公民,你们的律法管不了我。”
阎琨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老子没文化也知道看报,前不久老毛子不是联合搞了个《海牙国际禁烟公约》,你老子是公使,不可能没听说吧。”
林公子无言以对。
阎琨瞬间心情大好,他妈的瞌睡送枕头,送上门的竹杠不敲白不敲,“叫人拿钱来赎人!不不不!那个小白脸要武器赎!”
作者有话说:
大帅不仅脾气不好,还很穷~
昨晚更了来着,网页一直打不开,急死我了,下章大帅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