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看着这只羊徒劳地挣扎,忽然联想到了自己,呵呵,想必自己的上辈子也是只羊,这辈子才不断地被人叫“老羊”。其实老杨并不姓杨,他和许家窑出生的大多数人一样,姓许,全名唤作许青杨。小时候,父母叫自己的小名“杨子”,妹妹许静则一直叫自己“杨杨哥”。因为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姓许,故而互相称呼没有叫大名的。所以久而久之,从学校到社会,大家以讹传讹,叫他杨的人越来越多,叫本名的反倒少了。
杀羊的钟叔手握一把剔骨尖刀,一手把着羊头,一面叫大家压住喽。老杨和爸各控制住羊的一半身体,这只公山羊被按在一张方桌上动弹不得,必竟体型小,“比猪容易多了”老杨心里想。钟叔将刀用力在羊脖子处划了几下,血哗哗地涌出来,落到桌子边缘下方早已凖备好的盆子里。随着失血越来越多,感受着手下生命的活力顺速流失,老杨和爸都稍稍泄了劲,不一会,这头可怜的牲口便一命呜呼。
“爸,羊杀得咋样了?”静子从屋内探头出来,她刚开了一条门缝,大量的白色哈气直往外冒,绕过房梁往空中散去。看来,已经做好了不少菜了,就等宴席的大头-羊肉了。
“你以为这羊自己能变成羊肉?等中午吧。”爸笑着回应静子,大家都乐了。老杨望着妹妹的眼睛,想要再说些什幺段子继续逗闷子,可怎幺都想不起来合适的词儿。今天回来除了刚到家打了声招呼,还没和静子说上一句话,哪怕是开玩笑。
静子也笑了,没再说什幺,临关门之前,她与老杨殷切的目光相触。
但她没有反应。
“杨子,处对象了没有?”
钟叔的一句问话把老杨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没处呢,钟叔。”
“该处得了吧,今年是不是三十了?”
“哈哈,二十九,过年三十。”
老杨不想在这话题上耽搁太多时间,他端起装满了羊血的盆,就往屋里走。
“再拿几个盆过来啊!装下水。”
“行,知道了。”老杨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呵呵,这孩子。”钟叔和老杨爸一人抓着一把刀,开始剥皮。“杨三,你也不着急。”
“他找不着对象,我着什幺急。”
“那可是你儿子。”
“我儿子身边不缺女人。”
“哟哬,你咋知道的。”
“你不信把他公文包拿过来瞅瞅,里头全是避孕套。”
“我操,你可够老不正经的。”
两人哈哈大笑,笑时还不忘扯着羊皮。
“那你闺女呢?今年不也二十五六了?”
“二十七了。”
“没对象?”
“唉,我和他妈也愁的慌,不让问,一问就翻脸。”
“嗨,闺女都这样,脸皮薄。”
“是啊,其实听说她有个同学一直追她,她不干。”
“闺女心气儿高啊。”
“心气儿高能咋的,幼师,挣是挣两钱,一辈子在县里,出不去了。”
钟叔听到没再继续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问了,不过徒增烦恼,赶紧把羊收拾干净了,是正经事。
“嘶拉”,钟叔用力一扽,最后连着后背的那片皮子被干脆利落的撕了下来。这下子,没有了外面白花花的毛皮,羊的肌肉直接裸露在外,像一块块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