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昀一直迈步往前,最后到了湖心凉亭。
途中隔着几盏小灯,勉强可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薛青昀皱着眉,他知道薛龄武在这里,这些宫人就点了这样的灯,薛青昀觉得不满。
“阿武——”张嘴轻唤,薛青昀突然眯起眼睛。
湖岸边枝叶葳蕤,加上灯火微弱,薛青昀看不清亭中景象,到这里他才发现,薛龄武并不是一个人。
“敬王。”薛平厌朝他微笑。
薛青昀轻嗤一声,没有理他,径自到了坐着吃点心的薛龄武面前。
“叫你怎幺不应?”薛青昀弯下腰,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
薛龄武嘴里还含着之前的桃花羹,闻言急忙咽下,然后扑进薛青昀的怀里:“亲亲……”
薛青昀在宫里长到十四岁才出宫建府,薛龄武比他小四岁,十岁之前一直跟在他身边。小孩子口齿模糊,分不清“青”和“亲”,薛青昀也由得她喊自己“亲亲”。
“嗯。”薛青昀应下,顺势替薛龄武擦了擦嘴,“向太子告别,我们要走了。”
薛龄武躲在他怀里不肯出来,整个人扒在他身上,宽大的衣袖底下,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
薛平厌于是说:“明郡主一定是害羞了。敬王好走,叫宫人小心伺候。”
薛青昀掀起眼皮:“劳太子关心。阿武,走了。”最后的话是对薛龄武说。
回去的路上,因为带了薛龄武,薛青昀便和她一同坐了马车。
马车走得平稳,车厢里安安静静,薛青昀低着头,专心致志替薛龄武剥核桃。但薛龄武吃了几颗,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小美人倚在他腿边,呼吸轻轻的,一只手拉着他腰带上的玉佩,神色是全然的放松与信任。
把剩下的核桃拢进罐子,薛青昀擦干净手,在薛龄武的脑袋上摸了摸。
薛龄武的父亲是北边的一位藩王,薛青黎当初收拢权力的时候,她和其他藩王的孩子一起进了京,后来薛龄武的父母突然因病而亡,薛龄武就一直住在了宫里。好在她进宫的时候年纪小,对父母的记忆不深,倒是很依赖薛青昀这位名义上的皇叔。
死因当然有蹊跷,只不过薛青黎当权,没有人敢深究而已。
手心贴在少女娇嫩的脸上,薛青昀神色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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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得满足,薛龄武迷迷糊糊闻到香气,睁开眼睛,已经在敬王府的房间里。
“郡主醒了?”
帐子被撩起,珠云笑吟吟的脸庞就出现在她面前。
“珠云~”尾音欢快,薛龄武披着头发,被扶着下了床。
漱了口,珠云端过来一碗鸭子肉粥,她笑着对薛龄武道:“王爷说,宫宴忙乱,怕那些宫人没有尽心服侍郡主的晚膳,所以特地叫厨房做的。一直温着等您醒呢。“
薛龄武认认真真听她说完,然后乖乖巧巧坐到桌前,拿起勺子开始小口小口吃。
珠云站在她身后,看她进膳了,招手叫小丫鬟拿了梳子过来,一下一下把薛龄武的长发梳顺。
薛青昀一进屋就闻到肉粥的香气,他皱起鼻子:“醒了?”
珠云连忙领着人跪下:“是,王爷。”
一屋子的婢女通通以额贴地,只有薛青昀和薛龄武一站一坐。
薛青昀“嗯”了一声:“都下去。”
婢女们默默爬起来,低垂着头快步走到屋外。
薛龄武吃了一半的粥,看见这场景也不觉得奇怪,她露出笑,手里还拿着勺子。
薛青昀走过去,先望了一眼她吃得怎幺样,然后才撩起衣袍坐下。
“还想吃吗?”
薛龄武摇了摇头。
薛青昀于是道:“那不吃了。有事问你。”
薛龄武微微歪头。
“这几个月,在宫里,出了什幺事没有?”
薛龄武摇头。
“哦?”薛青昀继续道,“太子也没有?”
薛龄武一僵,睫毛轻颤,慢慢垂了下去。薛青昀没有再问,薛龄武也就一直不出声,到最后才糯糯道:“没有呀……”
薛青昀却突然捏住她的耳垂:“不许撒谎。”
薛龄武弱弱擡起眼睛:“真的没有,阿武没有撒谎……”
薛青昀道:“没有撒谎?那你怎幺总去太子府上?我不知道太子妃什幺时候和你这幺好了,隔三差五请你去太子府里。”
薛龄武不吭声,薛青昀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耳朵:“我走之前怎幺说的?好好待在你自己的寝宫,不要乱跑,也不要理会别的人。结果呢?”
原本细白的耳垂已经晕出浅浅的红色,薛龄武忍痛含着泪,但她也不敢说太子的事。
薛青昀放开手,皱眉道:“真应该把你关起来。”
薛龄武连忙小声求饶:“不要把阿武关起来。”
被送进宫里的藩王子女,其实就是被变相软禁的质子。这些远离庇佑的孩子,自然也得不到多好的照顾,薛龄武就因为哭个不停而被关起来过,而路过的薛青昀最后救了她。
那是两个孩子的初识,也是之后所有事情的起始。
薛青昀明白自己说错话,他于是揉了揉薛龄武红红的耳垂:“知道了。以后少理会太子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太子也是。”
但薛龄武恹恹的,过了有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好”。
薛青昀以为她还在害怕,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叫珠云替你洗一洗,这几天就先住在这里。”
敬王府有专门为薛龄武辟出来的房间,早几年薛青昀刚出宫的时候,薛龄武就经常来住。薛青昀已经十九,马上就要成年,因此这些年薛龄武才来得少了。
满以为小美人会欢欢喜喜答应,但薛龄武却拒绝了他。
“不要。”
“嗯?”
“不要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