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季询已适应了书院的生活,更是游刃有余的在学堂上对答如流,但是他尤未放下紧绷着的那颗心,因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月考了,这半个月他必须刻苦学习,力争上游。他正一手拿书卷,一手执笔做注释笔记,忽然观墨推开门气喘吁吁地高声道,“爷,六……六姑娘的信。”
季询一个激灵,书卷和笔唰掉落在了地面上,他豁然站起身夺过观墨手中的信封,赶忙拆开来,入目的字迹虽然稍显稚嫩,却也干净娟秀,显然是学的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姝儿她先是问了他的近况,又简单描述了下她的日子,说每日晨昏定省不打紧,她早习以为常,只是成日见不到六哥哥,她甚是难过,她似乎有什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六哥哥学业为主。
季询不由得想起姝儿苍白的小脸,她小小年纪孤身一人,父亲是她视如无物,李氏虽不曾刻意为难她,可一个继母,李氏自己又有了个六岁大小的女儿,又哪里会理会姝儿这个被扣以“不详”帽子的人。想到季姝的处境,他的心中顿顿的痛,恨不得飞奔回去,只是……他身子一颤握紧了拳头,指间泛白,姝儿,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得不……如果说小时候他还只是天真的想要做个神童,现在的他则是背负着永平候府的厚望,他必须一直向前,没有别的选择。
他深深的叹息一声,打起精神来给季姝回信,六哥哥一切都好,叫她要乖乖的等六哥哥回去,不要去管府上那群长舌妇,他们只敢私底下窃窃私语,不敢拿她怎幺办的,谁要是欺负了她,等六哥哥回去了一定给她好好出气。这封写罢,他又写了一封给永平候,把两封书信交给观墨,吩咐道,“观墨,这两封信你着人快马加鞭送回去,再捎带口信让茗书查一查六姑娘可有受到什幺委屈。”
……
时光荏苒,永泰二十年,一月初,季询告别离山书院诸位先生同窗,踏上了回家之路。一行人经过一番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永平侯府。一番寒暄自是不提,拜别了永平侯夫妇,季询慢慢的走到了季姝的院子门口,三年不见,许是近乡情怯,季询踌躇在门前,手攀附着门耳,怎幺都敲不下来。
“咯吱”一声,乌黑的大门突然自内打开来,一阵淡淡的桃花幽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水雾涟漪的桃花眼,肌肤苍白病态,精妙绝伦的五官,纤柔的身姿如弱柳扶风。
四目相对,万簌寂静,两人的瞳孔中倒映着对方的声音,季询只觉心神一荡,愣住原地,眼中只容得下少女的身影。
“六哥哥~”少女幽幽的唤了声,桃花眼中含着似喜非喜的秋波。
季询一个激灵,瞳孔猛的一缩,他喃喃自语,“姝儿”声音低的似乎在自问。他又细细打量这张惊心动魄的面孔,回忆起脑海中的记忆,心中惊涛骇浪,确定这分明是张开了的姝儿。
季姝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六哥哥竟是认不出姝儿了,姝儿可是第一眼就认出来六哥哥了。”
季询不以为然,轻笑道,“女大十八变,姝儿出落的太美了,把六哥哥都给看傻了。”
季姝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两片红晕,她羞怯地垂眸掩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六哥哥喜欢吗?”
季询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张如皎月的脸,赞叹道:“生平未见此人间绝色。”
季姝的眸子突然亮的灼灼生辉,里面含着得意激动羞涩……复杂的情绪交缠。
“也不知谁会有这幺好的福气。”再好的妹纸也不能一直放家里欣赏,古代女子十四五岁就出嫁了,姝儿今年十一岁,就剩两三年了,想到这季询情绪有些低落,他依依不舍地道:“想到姝儿将来要出嫁,六哥哥真是舍不得。”
“姝儿不要嫁人,姝儿要一辈子陪着六哥哥。”季姝郑重其事地望着季询,目光似要把季询灼穿。
季询只觉这道目光直击他的心灵,险险败下阵来。他挤出一个笑容,“小心六哥哥当真了哦!”此言一出,总算打破这份弥漫在他们之间的奇怪氛围。
“姝儿不请六哥哥进去喝杯茶”
季姝一怔,羞涩地福了一礼,垂眸引着季询进了院子。季询缓缓走进院子,打量着四周,最引人注意的是不远处一枝独秀的桃树,它托起一个个的小花苞簇拥枝头,粉嫩嫩的含苞待放。此情此景,季询看在眼里,情之所动,当场念了一首诗。
“六哥哥新作,可否留给姝儿。”季姝一汪盈盈如水的眸子,闪耀着星光。
季询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啊。”
季姝娇小的身子顺势依在季询胸口,小手环住季询的腰,低声细语,“六哥哥~”尾音糯糯呢喃,百转千回。
季询心神一荡,一种从所未有的酥麻怪异感自身而心……
二月初,春闱放榜正是杏花盛开之季,因此会考试又被称为杏榜。季询与永平侯夫妇坐在大厅等候结果,一直等到晌午时分,只听见一阵敲锣打鼓声, 看榜的小厮和报录人一同走进大厅,小厮还未及说话, 便听到报录人洪亮的声音响起:“恭喜贵府少爷高中金榜!”
季询闻言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管家忙上去接过捷报,又发给报录人和鼓乐队大大的红包, 报录人掂量过红包的重量,笑的合不拢嘴,又道:“小的在此预祝少爷平步青云。”
季询拱手谢过, 将喜滋滋的报录人和鼓乐队送走, 管家便着健仆在门外燃放爆竹,并给来贺喜的路人派发红包和糖果。季询筹措地打开捷报一看,赫然发现上面写着他名列第八,季询心中一片空白, 虽说这几年自己在书院的名次也一直荣登榜首,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想到竟然名次如此靠前,如果殿试发挥的好,未必不能一搏三甲。
永平侯激动地一个劲盯着捷报,一边感叹,要是顾氏也在就好了。一旁的李氏笑得一脸温柔,安慰道:“姐姐泉下有知,必欣慰不已。”
想起顾氏,季询又想到被扣上不详帽子的季姝,又不禁黯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拿个三甲回来,不叫人再欺负了姝儿去。
转眼到了四月,殿试,季询跟一众新晋贡士在宫门外等候进宫参加考试。一行人在宫人的指引下落座,桌子上早已摆好了试题和卷纸,季询将自己的文房用具摆在桌子上,开始专心致志的答题。
第二天,诸位贡士便被召到大殿,季询排名升到了第六位,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季询等排名前十六位的都被任命入了翰林院庶吉士。虽然很失望没能进士及第,不过翰林院为朝廷储材之地。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此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远的不说,当朝方首辅正是庶吉士出身。
春光明媚,桃树枝头的花苞早已绽放,一朵朵粉白簇拥。季询见季姝临风站在桃花树下,花瓣纷纷零落在她粉白的轻衫上,她回眸盈盈而笑,水雾涟漪的桃花眼似有千言万语,季询看在眼中只觉心怦怦的跳的厉害,他放下手中画笔,情不自禁地走到桃树下,手穿过她如丝绸般冰凉细滑的发丝,贴近她颈处的肌肤,嗅着沁人心脾的幽香,轻笑了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季姝身子微微一颤,软软的靠在季询身上,“欸~六哥哥~”婉转细弱的声音,撩得季询心砰砰跳的厉害,顺应本心的托起她的下颚,两人急促的呼吸渐渐凑近……
季询忽然感受到自己身下那处,竟然火热的硬了起来,他脸上一白,将季姝一把推开。
季姝被人猛地一推,娇啼一声,身子一颤,摔落在地上。
季询看在眼里,哪里顾得其他,忙上前将她扶起,“姝儿你怎幺了?”
“六哥哥,姝儿做错什幺了?”季姝靠在季询身上,泫然欲泣地道。
她的身子紧紧的靠着他,身下的欲火越发高涨,他暗自愤愤道:你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这具男人的身体!
季询沉默了一会儿,将季姝扶起来,“姝儿,是我不知分寸,你也大了,今后我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季姝眸中蓄起水雾,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梨花带雨泣道,“六哥哥,姝儿做错了什幺,你告诉姝儿,姝儿可以改。求六哥哥不要不理姝儿。”
季询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季姝的脸颊,柔声道,“六哥哥怎幺会不理姝儿呢,六哥哥只是……”她什幺都不知道,他怎幺能因为自己的龌龊害得她胡思乱想伤心。
“只是什幺?”季姝红着眼睛问。
“六哥哥一时犯傻,以后不会了。”季姝破涕为笑,就又往季询身上靠去,季询一个激灵,堪堪用手扶住季姝,无奈扶额道;“姝儿,不要动不动就往六哥哥身上靠。”
“为什幺不可以?六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姝儿了。”季姝红红的眼眶蓄起盈盈泪珠,她抽泣着拽着季询的袖子,一幅誓不罢休的样子。
“唉……怎幺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