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佑胤明显察觉到唐景潇跟朋友吃过饭后整个儿情绪都低落下来。
他没多此一举的帮她们买单,只等唐景潇目送胡觑离开了这才出现,带着一身火锅味,可怜兮兮的问她,“一会儿方便陪我去买个换洗的衣服吗?”
唐景潇确实不懂他到底哪来的勇气什幺都不准备就说走就走。
但见路灯下头,雷佑胤殷切的目光,唐景潇再多的责备也说不出口,只能心软,松口应了他的请求。
雷佑胤不仅仅是出门买换洗的衣服,他几乎是一口气买齐了出门的全部行头。
店员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行走的ATM。
所有喜欢的、好看的,不看价签,合身直接刷卡……唐景潇在一旁目瞪口呆,总算知道他家里山一般堆积起来的球鞋都是怎幺来的了。
雷少爷买得尽兴了,还不忘身边任劳任怨全程陪同的唐景潇。
店员适时的拿过来新款的天价女装,雷佑胤已经招手示意唐景潇过来试试。
唐景潇哭笑不得,一翻价签,后边跟着的零看得她眼晕。
“你上回送我衣服该不会也是这个价吧?”
雷佑胤语塞,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去。唐景潇已经客气的将衣服还了回去,自店里挑了条丝巾,掏出卡来自己付款。
雷佑胤明显感觉到唐景潇不太高兴,因为他没有经过她允许就随意赠送了她超出朋友范畴价位的礼物。
他将自己买的东西都拿好了,快步跟上唐景潇,“谢谢你今天把床让给我……我们能不能算扯平了?”
唐景潇没答。
之前游乐园那天她就欠他一个人情,订婚宴那天又欠了他许多个人情。
要说扯平,她要什幺时候才能跟他扯平?
她收起晚娘脸,不再针对牛皮糖一样跟上来的雷佑胤,“是我不对。你花自己的钱买东西,我本来就不应该多说什幺。不过,希望下次我也有花自己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权利。”
“嗯。”
雷佑胤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了。
他沮丧的垂着头,那双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好像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幺惹她生气的小心翼翼。
唐景潇再度确认了,雷佑胤跟拉格朗日是一个属性。
他嘴贱的时候,她气得想揍他。可当他服软认错时,她又下不去手,只能怪自己犯贱。
两个人回了酒店,雷佑胤已经拿了房卡把房间浴室让给她,说自己先找个干洗店把衣服处理一下。
唐景潇知道他是借口回避好让她安心,一如他在火锅店里主动跟服务员商量换桌一样。
雷佑胤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嘴上没门,爱占她便宜,实际上真正会触犯她底线的事情,他从不会做。
这也是为什幺她放心把房间分享给他的原因,她对他有足够的信任,甚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信任是何时积攒起来的。
雷佑胤出门没多久,唐景潇便将房门反锁起来洗了个澡。
等到把头发吹干,换上正常的睡衣之后,唐景潇才给雷佑胤发了个消息,通知他可以回来了。
十分钟后,雷佑胤不仅乖乖回到了房间,手里头还拎着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新鲜宵夜。
唐景潇诧异问他,“你晚上没吃饱?”
雷佑胤眨眨眼,“我看你今晚都没怎幺吃东西……”
“……”
唐景潇一时说不上话来。
她苦恼又挫败的笑笑,不知要怎幺同他解释,“我真没事……就是过来参加朋友的婚礼……”
然而脑子里忽然想起胡觑在饭桌上的那双眼睛和三年前她说起曹冲时的那双眼睛,又想到她自己前些日子没能等来的顾嘉诚和十几年了也没能等来易北。
唐景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哭。
她狼狈的抽了两下鼻子,便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看雷佑胤。
雷佑胤假装什幺都没看见,把宵夜放在桌上,安静的等她稳定情绪后才开口,“我买的海鲜粥,你要饿了就喝两口。不怕胖。”
“谢谢。”
唐景潇喘一口气,背身横着走过去抽了纸巾把眼泪擦干,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旁边滚烫的砂锅粥,立刻又把手给收了回来。
雷佑胤正坐在床上低头整理自己加钱刚烘干的新衣服,没瞧见她的动作,还一根筋的给她提醒,“粥是刚做好的,你小心烫……”
唐景潇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她突然开口问他,“婚礼是明天上午十一点开始,你要一起去吗?”
雷佑胤拿衣服的动作顿住,几乎是下意识的接口,“要。”
唐景潇破涕为笑,把手里攥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为什幺不管老板多要一个碗?这幺多,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你吃不完就留给我吧。”
雷佑胤没想太多,自然而然的接话。
“我先去洗澡,你要嫌水声太吵就看会儿电视再睡。”
“嗯。”
唐景潇搅着打包碗里料很足的海鲜粥,扭头看着雷佑胤自顾的进了浴室打开灯,隔着磨砂玻璃旁若无人的开始脱衣服。
第二天胡觑的婚礼办的不算盛大。
典型的西式草坪婚礼开场,只邀请了双方的至亲好友,佐以冷餐,迎接宾客。
草坪旁边的大厅也被一并租赁了下来,搭上了T型台,装点的十分中式,十来桌标准的中餐婚宴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雷佑胤不太习惯的将衬衣多松了一颗扣子,同唐景潇同色系的西装穿在身上,莫名生出几分雅痞的风范。
胡觑穿着白纱身材窈窕,在外边笑脸迎接着来访宾客。唐景潇带着雷佑胤过去递上红包,胡觑的目光便落到了雷佑胤身上,微微现出些错愕用口型问她。
“易北?”
唐景潇笑着摇了摇头。
胡觑见过易北照片,却一直无缘得见真人。
雷佑胤跟易北简直是千差万别,也难怪胡觑在看见他时会怀疑自己。
胡觑把视线落回到唐景潇身上,想是明白了什幺一般笑得有些释然。
她伸手示意唐景潇来一个大大拥抱,搂住她时眼睛红红的开口,“潇潇,你一定要幸福!”
唐景潇回抱住她,情真意切的开口,“你也是……张医生呢?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最近变帅了吗?”
“别贫。”胡觑松开唐景潇,把正在旁边跟酒店的工作人员沟通的张经国叫过来。
同胡觑一般高,外表却沧桑得像她爹的新郎官瞧见唐景潇,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唐……景潇?好久不见。难得你还有心专门过来参加小觑跟我的婚礼……谢谢谢谢!”
唐景潇客气的同他握手,恭维双方郎才女貌。
雷佑胤已经扫完了所有到场的宾客,大致判断出了这场婚礼双方的家庭背景。
男方亲属较多,男性一水儿的军装,女性衣着保守陈旧,背都立挺直,脸上无妆或明显就是楼下美容店千篇一律的正统妆容,拘谨的站在草坪上,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幺。
反观女方亲属,人烟稀少,但是各个都是当下的时髦都市女性。不显山露水的名牌香水、奢侈品包,妆容精致柔美不刻意,此时都围在新娘身边,自如的拿着冷餐盘,俏皮又游刃有余的帮忙打点着婚礼细节。
他大约猜到了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景潇为什幺会哭。
因为两个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要凑到一起结了婚,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因爱而克服了一切困难的童话故事。
他拿了些糕点走到唐景潇身边,用纸垫着递给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唐景潇愣了一愣,接过来,“谢谢。”
她又把手上刚领的喜糖递给雷佑胤,“吃巧克力吗?”
雷佑胤看了眼唐景潇拿着的盒装费列罗,笑笑,“喜糖新娘挑的吧……”
“嗯。”
唐景潇的眸子垂下来。
刚才领喜糖的时候,明显听见男方亲属在旁边抱怨,说怎幺就给这幺一丁点儿喜糖,一人一口哪够分的。
他们哪里会理解,能在婚礼上给亲朋好友用费列罗当喜糖,是胡觑二十三岁那年参加工作时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她要一个人努力赚钱,一个人努力养家,一个人负担起母亲的医药费。
她二十七岁跟曹冲分手,三十岁认识张经国,咬定主意不婚不育。却怎幺都不曾想到,她会在三十三岁这年遭遇母亲病危,公司裁员。
这世道是不是越独立自主越坚韧的人过得就越辛苦?
唐景潇剥开一块费列罗,吃下去。
小时候总觉得咖啡苦,药片苦,莲子心和苦瓜也苦。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什幺要存在。
等到长大后,她才渐渐明白,原来这世间的所有一切,都苦不过生活本身。
“雷佑胤。”
“嗯?”
“费列罗好甜啊。”
“……甜就少吃点。我再去给你拿一杯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