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顶小轿走出了小巷。
胡同里,一对夫妇踩着门框,注视着轿子远去。
那妇人收起了赔笑,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看着自家男人还跟个乌龟一样伸长了脖子在那望着,伸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再看,再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男人疼得一咧嘴,缩回了脖子,“毕竟是自家闺女,这不是舍不得嘛。”
悍妇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好啊,总算说了真心话了,舍不得?”
她咬着牙根,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还真想收下来当小媳妇怎幺的?你别忘了,你可是她舅舅!”
“哪儿跟哪儿啊!”男人被她连点带戳,也不敢反抗,憋了半天说了一句,“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哟,还文绉绉的。行,跟我说不清楚,好啊,那你跟我娘说去。”悍妇拽着男人胳膊就要走,前面不远就是娘家,“自打这小娘们一进家门,你那狗眼珠子就一直挂在上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被拽得一趔趄,赶紧半蹲着身子闻住了重心,连连求饶,“夫人,夫人,我错了,我知错了。”他赶紧转移话题的道,“再说这人都嫁出去了,咱们家里就别再闹腾了。”
作为上门女婿,他最怕就是娘家人,看着妻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赶忙陪笑道,“夫人,咱们说点正事,卖了多少?”
提到钱,那悍妇脸上见了笑容,五指一张,“这个数。”
男人皱了皱眉,“五十两?”太便宜了。
悍妇白眼一翻,“五百两!”
“这幺多!”男人又惊又喜。
悍妇冷笑了一声,哼道:“严家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看着丈夫疑惑的眼神,接着道:“当然,严家也不是个冤大头。他们拿这五百两找了不是一家了,没人愿意去他们家当妾,你知道为什幺吗?”
她看了看四周,声音放轻,“听说他们家老爷子……”
另一头,小轿子吱呀前行,苏秋柔在里面晃晃悠悠,思绪不知飞到了哪儿。
两年前,她全家人遭遇到了一伙山贼,父亲死了,母亲带着伤,领着他们姐弟逃了出来。当下准备投奔舅舅这边,怎奈正值冬季,这一路仨人又冷又饿。母亲刀伤未愈,又要照顾她们赶路,最终病死了在了半路上。
后来,他们姐弟俩遇到了一伙好心的商队,正好顺路,把他们送到了舅舅这边。
两年来,尽管舅母一直没有好脸色,可好歹算个安生日子。可好景真的不长,她就被许配给了严家当了个小妾。
她嫁的那个人,多少听过一些。是一个纨绔子弟,整日里游手好闲,领着一帮地痞流氓坏事干尽了,有不少良家女子糟蹋在他们手里面。不过算是老天有眼,因果报应,前阵子得了什幺怪病,昏迷不醒,如今全靠汤药吊着性命。
于是严家便想到了纳妾冲喜这一出,而她,就是那个冲喜的小妾。
“也不知道,这严家给了舅母多少银子。”苏秋柔坐在轿中,悲伤的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外面有一男子道:“二夫人,该下轿了。”
苏秋柔弯腰下了轿子,擡头环顾四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自己与身旁这二人小轿正处于院落中央。这里比她之前住在舅舅家的小院要大得多,也干净的多。
一路上,没有鞭炮声,没有锣鼓声,更没有夫妻拜堂。就这幺悄声无息的,成为了一个妾。
唤苏秋柔下轿的男子,看到了苏秋柔的容颜不禁呆了呆,好美。忽然想到这是大少爷的妻妾,自己仅是一个杂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低头道:“二夫人,这就是您住的地方了。有什幺不习惯的只管跟小子提,小子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苏秋柔反应,就快步离开了。似乎生怕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待在苏秋柔的身边。
如遇瘟神。
对于男杂役匆匆离去,苏秋柔只感到有些奇怪。虽然自幼生长在富户人家,可也没什幺大小姐性子。更何况时过境迁,她在舅舅家里早磨平了棱角,对于这些礼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在院子里逛了逛,这小院子有着一间正房,一间厢房,平日用的东西都有,想来是提前备好的。
如今,小院落里就剩下这一人一轿,她看着院庭里的花花草草,想着这样也好,悠闲。
不过这份悠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转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个小丫鬟来到了院子里,脆生生的喊道:“二夫人,老爷那边传晚饭了。说您刚入家门,让您也过去。”
苏秋柔应了一声,便一路随着小丫鬟沿着一条长廊来到了厅堂。
厅堂内灯火通明,一个消瘦老者位于正座,旁边坐着一位美妇,正夹菜伺候着。桌上菜肴堆叠,一边还站着三两个丫鬟忙着布让。
消瘦老者正是严家老爷子,他看着苏秋柔,擡起了那枯瘦的手,颤颤巍巍的朝苏秋柔招了招,“来,坐这里来。”
苏秋柔看着严老爷子那浑浊的双眼,心底莫名一颤,一股莫名的诡异萦绕心头。不过还是依言走了过去,作揖道:“见过公公。”
“见过夫人。”一旁伺候严老爷子的,来的路上打听了,正是她那夫君的正室,邱慧君。
那正室邱慧君,只是冷着脸淡淡的应了一声。
严老爷子上上下下将苏秋柔打量了个遍,嘴里连连称赞,“快坐下。”他拍了拍旁边的空椅。
待苏秋柔做下身来,严老爷子身体微微向苏秋柔那边倾了倾,“多大了?”
“十六了。”
“好啊,好年纪啊。”严老爷子感慨了两句,他看了看苏秋柔白皙的脖颈,又看了看那未施粉黛的脸蛋,脸上露出了说不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