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就是恶人谷

热气氤氲,熏出暧昧的红。

他的眼神幽深,看不清深浅。

过了一会儿,蔚云初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而浴桶里的他未着寸缕。

她气得直抖。

“放开我!”

她的挣扎,使得水花扑溅得更欢。

宋长凌放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臂却环过她的腰,紧紧地箍着。

蔚云初挣扎不动,热气使她昏沉。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他徐徐道:“你不会以为,我叫的是阿花吧?”

她扭开头。

“你的脚步声,和她的怎幺一样?”他说,听起来像是解释。

蔚云初心里的火气突然没了。但随即想到,既然知道是她,叫她过来擦背是什幺意思?

半羞半恼中,却听他道:“你的武功,差了很多。”

蔚云初抿紧嘴唇,沉默。

当然差了,整整五年,她的手再也没有拿过武器。

习武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为什幺?”宋长凌终于问了。

她扭头看着别处:“我现在专修医术。”

“为什幺?”他又问。

蔚云初不答,他就一直盯着,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因为我不想再杀人了。”她被他盯得有点崩溃,带着怒气擡起头,冷笑着道,“满意了吗?”

他的眼神微微松动,让她想起曾经的宋长凌。

以前的他,不是这样子的。虽然冷,虽然沉默,但他很耐心,也很温柔。

在南疆的时候,他会给童儿扎风筝,会帮老人挑柴禾。

身上一尘不染,却丝毫不会嫌弃,那些山野小民身上的泥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杀人不眨眼,有人死在门口,他也只会让人把尸体扔出去。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种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看着凡人的笑。

一下子将两个宋长凌分开来。

“你们万花谷的人,总是这幺天真。行医济世,很伟大是不是?可这世上的人,不是谁都值得救。”

“宋长凌,”她低喝,“这是你的想法,我改变不了,但也不会认同。”

“那好。”他仍是那样嘲讽的笑,“既然你已经专修医术,有没有闻出来,这味道有点不对?”

蔚云初一怔,突然意识到什幺,伸手想推他。

宋长凌没被推动,眼睛里似有火光跳动。

“屋子里熏的香,和澡豆融化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种毒。”他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

蔚云初感觉到他浑身如火,臀下更有一物,硬梆梆硌得难受。

下面的话不用他说了,她已经知道了。

这是一种媚毒。

“宋长凌,你无耻!”

他还是那样笑:“你以为是我下的?我要你,用得着下毒?就你现在这样,便是强了又如何?”

她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他下的,那是谁?

一个名字跳出来,但她不想去相信。

但他残忍地戳破了她:“你以为,阿花真的忘了帮我拿衣服?恶人谷的奴隶,想死都不容易。在我这里,她过得这幺好,怎幺敢犯这样的错。”

“不要说了!”她大声叫道。

宋长凌还是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所以挖空心思讨好我。先在屋里熏了香,又在澡豆里下了药,再让你送衣服进来……很体贴是不是?你不愿意,没关系,有药物助兴,我也能尽兴。”

她擡起手,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掌没打到,就被抓住了。

“这就是恶人谷。哪怕你存着善心,别人也会饱含恶意。”

他松开手。

蔚云初狼狈地爬出浴桶,顾不上浑身湿淋淋的,跑出浴间。

阿花已经不在了,既然下了药,她当然不会留下来碍事。

蔚云初拧着湿淋淋的衣裳,却发现自己没有衣服换。

之前暂住平安客栈,花蝴蝶借了她换洗衣物,已经还了。

她总不能脱光了躺床上去吧?宋长凌就在里间!

束手无策地站了好一会儿,身上冻得一阵阵发冷。

宋长凌从浴间出来了。看到她站在那里发呆,他打开衣柜,拿了件自己的衣衫出来。

“换上。”

见她没动,他说:“难道你想冻死吗?”

蔚云初默默接过,进了浴间。

那幽渺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默默运行清心口诀,化去这燥意,脱下身上的湿衣,换上长衣。

衣衫很长,一直到膝盖,但是没有下裳,空空的很不自在。

她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出去了。

屋里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宋长凌已经躺在床上了,还给她留出了位置。

蔚云初听着外面刮过的风声,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

屋里只有一张床,没有榻,所以,他的意思是,同床共枕吗?

“愣着干什幺?”他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灭灯,睡了。”

蔚云初在内心笑了自己一下。

她有什幺好矫情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吹了灯,摸黑走到床边,她挨着床沿躺下去。

身上一热,却是他分了被子过来。

蔚云初揪着被角,背对他缩进去。

身边的男人,呼吸轻浅平稳,好像什幺事都影响不到他。

黑暗中,她不由想起五年前,自己赶去洛阳的情形。

当她到达洛阳,他正被纯阳宫和浩气盟合力追捕。

她听说他做了灭人满门的血案,却根本不愿意相信。

宋长凌,怎幺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直到那天晚上,她在灯下,察觉外面有人掠过。

她飞快地开了窗,从窗口跳出去,追了上去。

一路追出洛阳城。

“宋长凌!”她终于喊出声。

那个人停住了。

蔚云初冲过去,看到的果然是他熟悉的身影。

“宋长凌,告诉我,你是被冤枉的对不对?那件灭门血案,根本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月色下,宋长凌的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似温柔又冰冷。

“是我做的。”他一点希望也不给她,“左氏一门,是我所杀。老弱妇孺,一个也没放过!”

“为什幺?”她喊,“他们和你无冤无仇……”

“谁说和我无冤无仇?”宋长凌打断她的话,脸上弥漫着深沉的杀气,“我父亲,曾经是他的同僚,他却因为嫉妒,将我父亲害死,还侮辱了我的母亲!”

蔚云初怔怔地看着他。

宋长凌很小就进了纯阳宫,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以为,他不记得。

“那你可以告发他,为什幺要……”

“告发?”宋长凌嘲讽地笑了起来,“你当我没有告发吗?我甚至请求浩气盟相助,可你知道他们是怎幺回复我的吗?”

看着蔚云初,他一字一字地说:“他们说,左将军现在助他们剿匪,让我为大局考虑,暂且忍耐!”

蔚云初愣了。

“大局?”宋长凌轻笑起来,终于泄露出一丝癫狂,“什幺是大局?有冤不得伸,有仇不能报,这就是他们追求的浩然正气吗?我的父亲被陷害,我的母亲被凌辱,全家老少,家破人亡!做下这样的恶事,却叫我为大局忍了?正义何在?公道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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