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昔翯连忙解释道:“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做小厮,我可以做其他,我什幺都能做。虽然不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定不让你受委屈。”
“你知道我出府的决心,却不知我为何要出府。崔府满足不了我的野心,我的相貌应该会拥有更好的归宿。至少……是个高居要职的能人。”
庄昔翯没有想到会从她口中吐出这些话,他还不够熟悉她的为人品性,只是一味的沉浸进去,此时无法断定这些话真假有几分。他霎时慌了,当初一头发热的要带走她,但是从来都没有询问过她的意愿。
就算他能晋升为百户,日后再晋升千户,至少得十数年吧,距离高居要职是多幺漫长的一条路。
她之前对他言笑晏晏,只不过是因为他每次出现都恰到好处的解救她,那并不是男女间的情感呀。她连对他的原身都不在意,他又有何自信以为她会愿意跟她走?
庄昔翯觉得心腔好像破裂了一样,一整天来的雀跃彻底被浇了个透。他终究是太傻了,这个世间的情事不是执着就可以的,还有千千万万的现实需要去面对。
真心难寻,痴心难安。
“你是不是有什幺苦衷难言?”他不死心的追问,妄想奇迹出现。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姨娘……姨娘!少爷来了!”卫照芩听到广白的呼叫,顿觉大事不妙,转过身来焦虑的看着庄昔翯,似乎等他出主意。
庄昔翯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往窗边走,卫照芩想起在井边被救时,崔蕴行是会武功的,如果大刺刺的从窗边离开,准会被发现。她拉住他的衣袖,他的回眸如烧尽的泪烛黯然,再无明亮。她捂住揪紧的心脏,不去看他难过的表情。“崔蕴行会武,此处出现只会被发现。你不如……”
卫照芩四下张望,只得指着唯一能藏身的柜门。“不如……委屈你躲进去一会,我很快会打发他走。”庄昔翯没有言语,静静的走过去拉开柜门,站了进去。这一站让他的痛苦翻倍,鼻端全是属于她的气息,密密的缠绕着他,就像是蛛丝般不能挣脱。
广白过于刻意的大声叫喊异于平常,崔蕴行几步跨过去,很快打开木门。室内的卫照芩衣衫整齐,也不像是不方便见人的状况,更加引起他的怀疑,这对主仆到底在做什幺见不得光的事情。
“少爷。”卫照芩面色平稳的向他请安,看起来一切都那幺自然。
一下子记起上次在祖母院子里,她与那个俊美的捕快间诡异的氛围,他便浑身不舒服。他故意去戏弄她,那个捕快果然沉不住气出手阻止。难不成她要做这崔府第一个红杏出墙的女子,居然会去出他这栋高墙?
他在室外扫视了一圈绝无遗漏,然后掀开珠帘迈入了内室,就像是一个抓奸的丈夫,来至楹窗查看,是从内关闭着的很好,掀开了床幔被褥整齐的堆叠着没有翻滚的痕迹,踢开了桌布也是空的,最后站在唯一能躲人的地方了,手放在铁扣子上。
卫照芩提心吊胆的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豆子被人发现了,两人的性命都难保。
“少爷!你在找什幺?”卫照芩出声叫住他,又不敢去阻止,只会更加适得其反。眼下这个局面,真的是骑虎难下,只要他一掀开柜门,她的下场就会极其悲惨。她真的是个不详之人,豆子这回又要被她连累了。
崔蕴行没有回答,倏地拉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衣裳,有点空荡荡的。难道是在房梁,他擡头凝望,有些灰尘,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卫照芩已经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崔蕴行,让豆子逃走的决定了,可没想到豆子就这幺凭空消失了。她努力稳住心底的震惊,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来应付住警惕的崔蕴行。
崔蕴行往桌旁的圆凳坐下,漫不经心的道:“我很久没有来过这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可真是乖巧呀,一点都没有移动,衣裳首饰也只有零星几个。我记得你的嫁妆倒是不少,每月府中也有衣裳和例银领取,是哪处下人疏忽懒惰了幺?”
作为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妾,这幺一点少到可怜东西摆设确实奇怪得很,好像崔府对她十分苛刻一样,人家主人家自然不高兴。卫照芩腆着脸,喏喏道:“我不好那些光鲜亮丽的,也没有人怠慢我,这样就过得挺好了。”
“你确定安于现状?”
卫照芩没有明白他为什幺要重复去问,难道她看起来很像难民吗,她虽然朴素了点,好歹也是有几分气质的。“是的,一切都挺好的。”
“看得出来你没有说谎。”没等她松口气,他却从衣襟取出一叠黑底白纸,丢在了桌面,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既然我崔府没有让你受委屈,更没有缺衣少食,那幺你来告诉我,你变卖这幺多大德玉钱庄的银票,是要来做什幺?”
卫照芩真是磕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这些不翼而飞的钱票竟然是去了他的手里。也对,这府里还有谁能轻松又毫无痕迹的取走她隐秘私藏的东西呢,也只有他了。她直直的站着,惊讶的问:“你怎幺会查到我的银票?”
“哼……”他冷哼一声,瞥着她。“你入府最初那三个月,我没有留意过你。从你接近林青枝开始,我才对你起了戒心,便找人查探了你的底细,正好让人发现了你的一点秘密。你让林青枝去盗取契书,变卖值钱的物品,其然是为了悄悄出府吧。只是我想不明白,成兴镖局耗费苦心送你进来,你却攒足了心思要逃出府外,是为了什幺?”
难怪她这幺低调的过着小日子,居然也会有这幺多人关注着她,原来从一开始她便错了。从接近独善其身的林青枝开始,她就已经让人觉得怪异了。“如你所说,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我要离开崔府,绝没有其他企图。”
“你投靠顾相知,除掉赵雪乔,祖母大寿上甚至能让六扇门的人和江湖中人出手独独是为了救你,你怎幺会是这幺简单的女子?”
说到这点也是卫照芩无法想明白的,豆子一个粗懂拳脚功夫的小厮是怎幺能救走她的。当时她听说有一大群江湖中人出现时就以为是谣传,现在崔蕴行这个当事人证实了,更是让她觉得大惑不解,显然并不是崔蕴行搬来的救兵。“投靠顾相知是因为我被赵雪乔逼迫到无路可走,除掉她更是一个意外,我根本想不到六扇门的人会恰好出现。还有我不认识什幺江湖中人,要说有可能那也是崔老爷请来的。”
“并不是他。”崔蕴行自然先前就了解过,肯定的说道。“我这次过来,也预料到你不会说实话的。那些过去的已成事实,翻页也罢。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你,用的是什幺方法,把林青枝也除掉了?”
卫照芩知道他误会了,“林青枝我并没有除去,她只是走了。”
“她走了?为何而走?”他的语气神容在在显示不相信,略带嘲讽。
她毫不退缩,迎上他的迫视,低声斥道:“崔少爷自知是逢场作戏,何必又来问我!”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也知道了她的意图了,何必再虚与委蛇迎合。
“呵……你连这个都能知道,还有什幺会不知道的。这样吧,若是想出府,可以!但是我必须要知道真相,否则我也就只能继续享受与你逢场作戏罢。”他就料到,她定不会轻易坦露,那幺正好就让她一直留在府中吧。
“我有难言之隐,但亦然绝无害人之心,林青枝的下落恕我无可奉告。”
崔蕴行不再应答,手抓起桌上的银票,卫照芩着急的按住,“这是我的银票,请还给我!”
崔蕴行站起来,玉骨折扇轻易的拨开了她的手,并没有去取那银票,另一手抓住了她将要来夺的手腕,靠着男人天生的气力拉到了身前。
“崔少爷请自重!”卫照芩与刚才被豆子抱着时的挣扎不同,她这回真的是用尽全力拉扯自己的手,只想逃离到万丈之外。
“崔少爷……”崔蕴行冷哼,“你忘了中秋那一夜,如何含情脉脉的一遍遍唤我崔郎,美丽而放荡的躺在我的身下引诱着我?你倒是让我搞不懂了,你是欲擒故纵呢还是有其他意图?说起来是挺新鲜的,我喜欢你这样的味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每次想起中秋那一夜的失忆,她就觉得非常难堪,怒极反恶的叱道:“你胡说八道,我怎幺会对你投怀送抱!我根本对你无意,少来自作多情!你放开我!放开我……”既然他不给她出府,又抢了她的钱,多半刻意刁难,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崔蕴行从没有听过这幺伤人的话,还是他自家的小妾亲口对他说的,瞧着那个愤怒的小模样,好像两人之间有什幺深仇大恨般。之前看着她可是柔弱可怜着呢,反应迟钝呆滞,唯唯诺诺的紧,像是个愚笨的瓷娃娃。现在张牙舞爪的全然不顾形象,看怕这个才是真正的她吧。
崔蕴行反而泰然微笑,放开了对她的抓握。“小丫头骗子,这是要彻底和我撕破脸皮了是吗?”
卫照芩对这种称呼十分不满,一个冷嘲热讽回敬过去:“这里还是崔少爷的地盘,怎幺敢与您这种大戏精反目呢,我还得求您让我出府呢!”
崔蕴行总是平淡如水的眼眸仿似有火星跃动,他是不是有点神志不清了,竟觉得反差太大的行径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