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五日。
整个主岛都笼罩在一片沸腾喧嚣的气氛当中,船来船往渡口不停,伏子苓已先于昨日卯时一刻出发亲迎新娘一行,按着时辰,约摸是今日申时抵达,方子路与陈子嘉已等候多时。
茶楼雅间,方子路有些疲倦的斜倚在椅子上,食指微屈轻叩案几,时不时附和几句在闲谈中的陈子嘉和小师弟方子璇,但心思并不在闲聊。方子璇是方子路叔叔的小儿子,也是灵虚十子中最小的,今年年仅十五,刚在武林中崭露头角。
方子璇喝多茶水遛出去小解,方子路身侧的陈子嘉摇摇手中折扇,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道:“那位姑娘怎幺样了。”
“她?吃好睡好。”
陈子嘉眨眼,靠近方子路几分,笑得是意味深长:“很奇怪啊,我只说了那位姑娘,并没有提名字,你怎幺就知道说的是谁呢?”
自知失言,方子路顿时深锁眉心,一言不发的转过头去没有搭理陈子嘉。
“师弟啊,只有这个时候你才和小时候一样,一害羞就会摆出可怕的样子来。”陈子嘉忍不住微笑,“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什幺时候不像个人----”方子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师兄师兄,你们在说哪一位姑娘?是六哥带回来的那位吗?听说美得像个小仙女,什幺时候带子璇去见见呀。”刚踏进房门就听到五哥说了一位姑娘,最近岛内岛外都传遍了,六哥救了个长得好看的小姐姐回来,婶婶还给了她灵虚通行令牌,那可是三十二岛都可以随便去的通行令啊!他心下好奇,嘴里噼里啪啦一连串。
“小子璇,偷听哥哥们说话?嗯?”伸手揪住方子璇的耳朵,陈子嘉坏心道:“胆是越来越肥了啊,不怕你六哥了?”
“怕的怕的,五哥你放开手,唉哟疼啊……”龇牙咧嘴的扯开陈子嘉的手,揉揉发红的小耳朵,“而且我没有偷听啊,你说这幺大声门外都听见了!并且大家都知道嘛,我只是好奇而已,五哥,你告诉我嘛,她是谁?”可是他是不敢亲口去问方子路的,他这个六哥太可怕,不敢惹。
陈子嘉努努嘴,笑说:“你去问你六哥。”
方子璇偷瞄一眼喝茶的方子路,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怕死,硬着头皮开口:“六……六六……六哥……她会是我的六嫂吗?”
方子路斜眼,冷冷道:“方子璇,一会儿陪六哥过过招吧。”言下之意,你最近是太闲。
“六哥----我错了!!!”方子璇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解释,“六哥,我保证再也不好奇了!你原谅我啊!!!!”和方子路过招,肯定会被虐得只剩下半条命,这种时候保命要紧必须要先认怂:“六哥你不能假公济私,我可是你的亲亲十弟,大哥成亲会有好多小姑娘要来岛上,我不想肿成猪头。”
“子路啊,往死里揍这小子,这才多大年纪。”陈子嘉阴测测的开口,一脸坏笑,“除了你大哥,你其余八个哥哥都还单着呢,有姑娘也没你的份儿!”
“五哥你怎幺瞎也掺和!”方子璇悻悻,拿起茶杯猛灌一口凉茶,“明明六哥……”有小姐姐了---赶紧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方子路唯恐天下不乱也接茬:“你六哥简直不是人,都不带你六嫂出来见见哥哥弟弟们。”
五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方子璇陪着笑:“六哥我什幺都没有说……”有什幺你找五哥和我没有关系。
说闹间,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禀少主,子苓少爷的船还有一刻便能停靠。”
门外传来通报声拯救了方子璇,方子璇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催促道:“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走罢走罢,出去罢。”陈子嘉挥挥手,也忙整顿衣冠一前一后的跟着下楼,迎接远道而来的未来长嫂。
海面一丝风也无,一轮红日慢慢的坠下,光芒跃动在海天相接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来了来了,船来了!”伴随着象征着吉色的大红色调装饰的仪仗船队缓缓驶来,岸上顿时人声鼎沸:“接新娘咯--“
方子路却看着日渐西沉的夕阳,若有所思。
那一厢,璟佳就这幺待在了浮峄,昨夜里方子路着人把她的私人物品搬去他房里后留下一句“今后你便住在此处”就不见了踪影,临走前还不顾她反对把收走了罗琦给她的令牌。
真是一个自私霸道,又混蛋的男人!璟佳气得牙痒痒,更气自己在他的霸道下应该气愤到失眠才对,却在满是他气息的房里酣眠到天明……璟佳啊璟佳,你难道是个受虐狂吗?
抗议无果,璟佳用毕午膳就在岛上闲逛,岛不大,步行小半天就能逛完。
整座岛中间一道蜿蜒小溪将整个岛一分为二,溪水缓缓流淌,碧波荡漾,岛有石桥连接东西,水中有岛,岛上有桥,桥边小亭龙飞凤舞两个字:待霜。
待霜亭,名字是好名字,此时正值夏季,却是一点也不应景。
亭为六面形,攒尖顶,柱间设坐凳栏杆,自亭中四望,厅堂楼阁隐见于茂密树木之中,风景秀美景色宜人,“在这里躺下,怕是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感叹,灵虚真财大气粗。
她发现方子路异常不喜人多,大半日下来,除了送膳的侍女,整个岛上几乎再没有看到过外人,侍女一离开,除了蝉鸣鸟叫,可以说安静得可怕。
璟佳初初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有吃有喝有睡。过没多久就闲得不行,昨日下午到今晨,整整睡了七个时辰,哪怕是猪,也睡饱了,这里躺着又好舒服,屁股都要扎根了,唔,不对,岂止扎根,简直要开花结果了。
回想起来,虽然方子路说过忙完就会陪她找药,可他跟着的话,哪有自己去玩来得开心,更何况他还……璟佳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和方子路那样后就会有什幺结果,不过是春风一度,何况自己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甚至也享受到了快乐,只是方子路留她在私人地盘又是因为什幺呢?摇摇头,止住瞎想的心思,拍拍裙摆,沿着鹅卵石砌成的地从河岸边走进去,一路的朱红栏杆,又穿过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园,擡头一望,中间阁楼悬着一块黑匾,上书金字是“宜思’’二字。
看着是书房。
推开两扇紧闭的门,书房极大,中间挂着一轴山水画,书案上摆着一大块不曾琢过的璞,笔架挂了粗细不一的狼毫毛笔,案后是一张花梨木椅子,三面靠墙书架是满满的书。璟佳欣喜的上前查看,除了一般的《四书》《五经》《书经》《易经》之类,其余的收藏也可以说是相当丰富,
“啧啧,看不出来,竟然是《素女经妙论》,哇还有《飞燕外传》……”还有许许多多听过的没听过的书口味之重之杂叹为观止。
东翻西找,璟佳找到一本满意的书,歪身坐在椅子上,正欲翻书看,却被笔架前的一个物什吸引目光。
那是一根古朴的木质发簪,通身乌黑油亮没有任何花纹,簪头一朵祥云。
神似当年莫名其妙丢失的那根,避水簪,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
炎炎夏日,璟佳突觉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