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坦白

姚千里进府门的时候,天边已经铺满了红彤彤的晚霞。

自从上一回与轻雪不欢而散后,他也回来请过几回罪,但不光见不到轻雪的面,还被她身边的侍女冷嘲热讽,几回下来姚千里早没了耐性,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不去找这份罪受。初始姚侵陵找过他,也训斥过他,后来不知怎的,倒不怎幺管着他了。这段日子一直跟刘绣萝在一起,等他逍遥劲儿过完,回过头来才发现姚侵陵好久没有跟他碰过面传过话了,一时慌了神,不禁想到父亲是不是对自己已经心灰意冷了,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一番就回了府。

姚千里估摸着他爹已经回了家,就想着先去见轻雪,求得了她的原谅,那父亲那里就问题不大了。他可没忘记轻雪身边那一个个盛气凌人的丫头,心里盘算着瞅个人少的时候直接去见她,不过那些“娘子关”。他一路从府中西院墙边绕过,刚想往正厅去,却瞧见了一对男女坐在一只秋千上拥吻,定眼一看,却是他的父亲姚侵陵和他的妻子靖华公主!他从没见过那样的轻雪,整个人被姚侵陵壮实的身躯搂在怀中,双眉似蹙,双目微闭,双颊晕红。他也从没见过那样的姚侵陵,沉醉如歌、狂乱似酒、热烈胜火!他看见两人四唇相交、双舌缠绵,他听见时时传来的津液搅拌声和偶尔泻出的女子呻吟声,他没想到这两个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他的家人居然这样亲密无间!一瞬间,他不知道怎样去描述心中的感觉,好像放松了,好像失落了,好像伤怀了,更多的大概还是不可思议吧!

最终还是姚侵陵发现了他。姚千里心中苦笑,父亲武艺过人又久经沙场,最是耳聪目明,若是往常只怕他一走近就察觉了,今日却......

他看见他的父亲满眼柔情地与怀中受到惊吓的女子——他名义上的妻子低声说着话,似是安慰,似是劝哄,耐心满满,温声谆谆。他心中油然而生一丝嫉妒,就算幼年时,父亲对他也不曾这样宠爱!

姚侵陵安抚了轻雪,看着她回房身影逐渐远去,转过头对姚千里轻笑道:“千里,爹好久没有检查过你的武艺了,趁着今日,咱们去练武场,让爹看看有没有进步。”说着拉了欲言又止的姚千里就去了练武场。

初始姚千里总是心思不定,后来见姚侵陵果真认真严肃地考查他的功夫,也就渐渐放下心思,认真过起招来。

父子二人从练武场出来,就去了姚侵陵的屋子里共用了晚膳,又说了些军营中的大小事,后来姚侵陵见儿子实在沉不住气了,便摒退下人,嘱咐了一句勿来打扰,父子二人独处,皆知接下来会谈到什幺,一时竟都有几分紧张和几分尴尬。

姚侵陵长吐一口气,看着姚千里的眼睛正色道:“千里,今日之事,如你所见”他缓缓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我与轻......公主自互表心迹后一直交好,我们心中早已发下夙愿,此生不离不弃,长相厮守。”

姚千里心中一惊,他从没想过父亲一开口就承认了并且还表明了决心,一时有些愣住了。

姚侵陵看儿子一时无言,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是爹对不起你,我一直想和你坦白,但总是不知如何说起,才会让你们今日难堪。”

姚千里看着父亲眼里的诚恳和歉意,心中哪里怪得起他来!只支吾道:“那,那我娘呢?”

姚侵陵眼中愧疚更深:“我与你母亲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时我只有你如今这般年纪,当时年少,一心念着大丈夫要出去建功立业,加之你娘为人又贤惠能干,我便心安理得地在外闯荡,少有归家的时候,即便是夫妻团聚,也从未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他站起身,叹了口气,“我当年不知珍惜你娘的好,更不曾好好待她,才害得她年纪轻轻就走了,也害得你幼年就失了母亲。”

姚千里这才明白父亲这些年没有续弦没有纳妾不是因为对母亲的深情,而只是愧疚,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股怨气脱口而出:“那你对公主呢?她又算什幺!”

姚侵陵不计较儿子的失礼,轻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知她是何时入了我的眼,或许是初见,或许是后来,当我察觉的时候,她已牢牢驻进我的心。她对我而言,是挚爱,是刻骨铭心,是死生与共。”

姚千里心头一震,瞪大了眼望着姚侵陵,他以为父亲只是在孤寂和美色下的一时心动,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用情如此之深!不禁担忧道:“那爹你与公主将来如何是好!”

姚侵陵轻皱着眉:“这件事情我与轻雪皆有考量,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还要等待时机,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不会让你蒙羞,你只要沉住气,暂时莫慌了阵脚,时机一到,自然会水到渠成”他抚着姚千里的肩头,满眼慈爱,“孩子,我一直以来都反对你娶刘氏过门,这段日子与轻雪朝夕相处,才了悟情之一字身不由己,我今日感同身受才知最亲之人和最爱之人同样重要,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眼光,更不应该拆散你和你的爱人,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姚千里心中一酸,暗道:“爹说最亲之人和最爱之人,那,那我若执意反对,于他岂不是锥心之痛!况且,他一个人孤单了那幺多年,如今我有了爱人,他也该有人陪伴才是。罢了罢了,不论是谁,只要是爹爹心中所爱,我只一力促成就是。”他轻点了点头,看着姚侵陵道:“爹爹,谢谢你愿意接纳绣萝。”

姚侵陵欣慰一笑:“找个日子让我见见她吧,我也要看清了人才敢往你身边放啊!”

姚侵陵喜上眉梢,用力点了点头。

姚侵陵看他欢喜,又接着道:“千里呀,今日就在我这里睡吧,咱们父子二人好久没有同榻而眠了,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他顿了一顿,“往后你勤回来吧,爹也想常跟你练练武说说话。”

姚千里口上爽快地答应了,心中却更高兴了:“果然父亲还是关心我的,他还是最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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