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廊,自中央厅旁的小门来到后院,早晨雾气未散,后院一间砖瓦屋上水烟袅袅,灶房门敞着,男子背对门口,正收拾着案板上的菜叶残末。
灶上镬里咕噜沸着水,走进细瞧,半掀的木盖下白胖饺子载浮载沉,厨子不在,大哥喂养人的勤奋完全不亚于前者。
她拿起一旁大勺,往锅里拌了拌,好让饺子不黏在一块,好一会,晶莹剔透的面皮完全显出内馅颜色,男子将大盘放至台上,她负责捞起沥水,盛着数着,虽然捏成一口大小,仍足足有百粒之多,“白孟先生他们待会会回来吗?”
“不知道。”大哥蹲在灶前耙拨膛口,“不过今天还有两场约,带头的那只应该不至于忘记。”
她看着男子脑顶,“大哥好忙。”
他头也不擡使着火钳,忙着将柴火分散勾出,“趁人在这,很多事当面谈反倒轻松,再过阵子等妳腿伤好点了,捡天良辰吉日,我们就可以开溜了。”
往后靠至灶台边上,双手撑在身旁,她盯着自己的足尖,轻点地面,“我已经好很多了,而且搭车也不用下来走路,昨天出去玩,现在不也好好的吗,不用把我顾虑进去。”
“自然要顾虑,”大哥掩好火种,取过一块方巾擦手,“长途不比短程,天候路况各种麻烦都有可能发生,况且,妳目前称不上是好好的。”
她暗暗在心里向他扮了个鬼脸,“又不是人家自愿变到花里来的。”
昨晚只草草解释了几句魂体花体的男子,这时选择顾左右而言他,“妳就当大哥太招人惦记,每个人都想亲自会会,短时间里想走也走不成。”
她其实不想他那么忙碌,因为她而延后回程是事实,她多养伤一天,他就一天歇不下来,“我很想爹爹和娘,小花也很久没见到我了,一定很寂寞。”
暗青方巾挂至她身边木柱钉上,大掌接着按上她臀旁灶面,站起身的他取回垂眸审视人的优势,她以为自己动以想家心情的招数无用,咽了咽口水,“而且大哥和厨子都过来了,还有人带小花去散步吗?”
“竹翁会接手,”他慢慢又道,“秀姊也会帮着照顾。”
爹娘几乎少在天黑前回家,出发前她才将小花拜托给大哥,正确来说是厨子,大哥本人同样早出晚归,基本上没指望他。麻烦老人家照顾一只年轻力气又大的大狗,虽然小花性子尚算稳重,一定还是添了不少困扰,“那我得好好谢谢他们。”
“包括我,”身子另一侧同样压来一掌,男子两臂将她困在灶台间,倾身更加靠近,与她邀功,“里头有几天是我带去蹓跶的。”
她正经起表情,同他斤斤计较,“几天是多少天呀?”
大哥轻笑,眼尾折纹没因此跟着眯起,已恢复原色的双眸半是认真地望着她,说出个连一成都占不上的数,“二。”
不过受人恩惠不计多寡,她点点头,“晓得了,谢谢大哥。”
没等来她接下动作,他眉微挑了挑,貌似不满意这样被打发,“就这样?”
她眼儿弯弯回看着他,做无知不懂事样,“就这样?”
大哥很有耐心地再次复述功迹,“两天。”
露齿无声笑了,踮起脚,在他配合俯下时,飞快往他额头一吻,“谢谢。”
再捧起他的脸,亲亲爱爱啄了下他的鼻子,“大哥真好。”
最后在他眼角也有笑意时,冷不防往前一扑,搂住他的颈,整个人攀至他身上。
大哥熟练抱住她,她环着他的肩,摸摸他的唇,亲昵的气氛好似要吻人家,嘴里却道,“一天一个,所以岚儿已经谢完了。”
他唇上犹贴着她的手,男子热息吐绕指尖,也不强求,“勉强还行。”
反而是自己,开始羡慕起流连在那片柔软浅红上的手,轻抠男子唇上那一点浅浅凹痕,她小声提出邀请,腆不知羞,“那大哥不给人家一点回礼?”
指尖滑过一道湿软,勾着指腹绕着圆圈,她羞红脸,忙缩回手,又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竟将那沾上一丝晶亮的指,在他的目光下,轻轻点至自己唇前。
然后,怯怯伸舌一舔。
没时间给她害臊,浓烈气息眨眼澎湃袭来,腰肢酥麻化作成水,她软软倒向他,如春岭上的新草,还不堪踩踏,远远见兽走出冬穴,仍忍不住舒叶摇曳,想吸引优雅的它前来翻滚嬉戏,因她展现不被人知的一面。
人被抱到没摆什么杂物的灶台上坐好,不知何时升起的日光,穿过窗棂,暖洋洋洒在背上,洒至心上,双腿分开,好让他能站得更近些,仰着脸,掌心下是男人细软的发丝。
唇与唇间,指宽的小小地方,双人的舌轻步旋舞,以他为中心,若即若离转着圈,有时裙摆轻挑扫过他,有时足尖笨拙踏着了他,他向来是极有耐心的男伴,从不粗鲁揪正或打断。终于舞至累了,银丝在顶端与顶端间拉开一线,她回视着他的眼,张开嘴,心甘情愿迎接他的入来。
熟悉的温热盈满腔口,再次得到思念许久的吻,喉里发出喜悦呼噜,放任自己徜徉其中,不管天地岁月何物。
待到重新睁眼,眼前一片汪泱,她浑身躁热,鼻间尽是平日掩藏在薰衣之下的幽香,勾在他颈上的手被拉下,改勾至襟间水蓝绸带蝶结,男子低沉命令道,“自己来。”
咬了咬唇,她迟疑看向四周,“在这?”
他凝视着她,“对。”
抗拒不了被这样注视,忍着羞,一寸一寸,拉开系结,将外衫半褪至臂上,又在他的目光下不禁挺直了背,中衣底下月白兜儿若隐若限。
大哥只是站着,浑然不将下身已显的征象当一回事,“继续。”
咬了咬唇,羞恼瞋了他一眼,才要解开中衣,他又出声了,“要里头那件。”
老要她穿成那副羞煞人的模样,久别后的首次,一点都不想这样不正经,环起胸,高傲扬起下巴,“不公平,大哥也要脱才行。”
话才出口,她便后悔了,大哥赤膊虽不知瞧过几回,可是当他挂起外衫,想到隔层衣下便是男子的脊背窄腰,她依旧心跳得狂乱,脸热堪比火烧,在人回过身,朝她走来时,她匆匆遮住眼。
“岚儿。”不容忽视的存在笼罩身前,手很快被拿开,她紧张垂着头,被挑起脸。
正强忍害羞回望,男子眸色沉静,“还要继续躲迷藏吗?”
她眨眼,一时间不明白他的话。
长指拂过鬓旁,大哥缓缓语道,“妳七月才开始养小花,连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如何知道原本是厨子在照料。”
眼再眨了下,她目光四下游移,“人家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
他俯低身,额头靠上她的额,“又有那一个岚儿,会听到自己来,便明白我的意思。”
咬住唇瓣,虽抑止不了嘴角的轻扬,就是不肯对上他的眼,“哼。”
鼻尖轻轻蹭着她,入耳嗓音撩人,“就像这样,那个岚儿,这一年也养出了同样的习惯,总是哼哼叫,连话都说不好。”
谁话说不好了,可听见自己鼻里自行又是一声轻哼以表不满,大哥莞尔,她终于也忍俊不住。
实情既揭,这会儿依然一个坐在灶上,一个立在灶前,两个人手握在一块,“疾也知道了?”
她微微颔首。
大哥要求解释,“昨晚为何不说?”
她勾勾他的尾指,“把我拉到花里来的是大哥。”
“嗯。”
“这个身子,是依大哥所思,幻化成型的。”虽然无半点不适,她总觉得,胸前是不是又更沉了些。
“所以说不定岚儿能想起过去,也是因为大哥希望。”他沉默,所以大哥同样无法肯定,“等回原本的身体里,我又会什么都记不得了。”
“与其空欢喜一场,不如别让你们知道。”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却是她最重要的一年,与人相恋,与人相爱,如今说忘就忘,倘若有天,大哥丶疾哥哥,再次回到不曾说过心悦,仅以对亲人的态度待她,她是否有勇气,能走到他们面前,诉说情意。
不怕被拒绝。
不怕被就此避不见面。
连自己都无法接受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这次……”话未尽,思绪变得低落,“我不想要再忘记。”
“已经发生的,不会因为遗忘就不存在,只是想不起来而已。”脸被捧起,微砺指腹轻抚颊畔,“而且不管过往如何,妳都还有现下丶明天和无数个日后能去重拾丶去累积更多。”
偎着那张干暖的大掌,她低低道,“如果,真的又忘了,到时候,大哥不能嫌麻烦丶嫌岚儿笨,就不理人家了。”
他温柔挠了挠她的耳后,“不会,别胡思乱想。”
虽然大哥这么说,她仍是垂下眼,绞起手,没忘记前段时间躲着人的态度,“还有,也不要相信,那个岚儿跟你说的每一句不要。”
“就算丶就算她避着你,那也是因为不晓得怎么和大哥相处,绝对不是因为讨厌。”
语毕,脸上都快要被自己冒出的热气给蒸熟。
“我有个想法。”大哥一只只掰开她揪在裙上的手,然后十指交扣牵起,拉着她下了灶台,往外头走去,“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