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我生死问,渡我千愁川,猿啼鸦哭鬼悲号,奈何桥断愁判官;入我太清门,行我太阿南,蛇嘶虎啸盘枯木,破瘴穿云迷岩峦;铸我誓心剑,攀我出云山,葛蔓巉岩飞悬壁,十步百折回雪栈……”
少女在前方朗声如歌,身姿凛然而不乏窈窕,行于滚滚雾气里时隐时现:步伐稳健而不失轻盈,踏在盘盘青泥上如履平地。
她就那幺信步闲庭般在盘虬的山路上走着,衣袂飘飘,偏生素白的裙裳纤尘不染,衬得身后跌跌撞撞、满身灰土、伤痕累累的少年愈发狼狈。
“咚”地一下,少年一脚被石子一绊,另一只陷入泥泞的赤脚本能地要用力下踩,想稳住身形,却还是叫脚掌往后一滑,又溅了一身泥。
他向前仆倒在地,几乎一动不动,若不是身体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一时间几乎叫人以为他气息已绝。
“爬起来,继续走,”
清冷的声音如滚珠润玉,滑落冰盘,却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
少女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十指翻动如莲,举袂结了个复杂的手印,眼前迷雾顿散,现出一条掩映在芳草嘉树间的青石小道,直通山林深处。
“一路解大阵,渡千愁,上太阿,登出云,穿雪阵……只为拜入我道元太清门下,四年的伶仃孤苦都熬了过来、三年的艰难凶险都闯了过来,竟是要倒在山门前这最后一步吗?”
“……哈……”
一只磨破的肘使劲一用力,少年闷哼一声,缓缓地拖着小腿,屈起膝盖,撑起身子,举起另一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狠狠地擦了把脸。
手臂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再次绽开,血与泥混合着融化的雪水缓缓流下,反而把脸上弄得花糊糊一片。
眼睛都被泥糊得睁不开了,于是,他又屈肘扯着破烂到了只剩上半截的袖子,往脸上一抹,露出额头上一小片苍白的皮肤,睁开眼,黯淡迷茫的目光渐渐清明坚定,死死盯着地面上,自己瘦骨嶙峋的脏手。
“多谢仙子勉励,”
他终于擡起头来,目光灼灼地锁定前方窈窕的身影,
“仙子三年前许诺小某,若某得登太清门剑宗主观,便收某为徒。而今仙子前来接引,想是要开启入门试炼,兑现承诺了?”
“……我本意是叫你知难而退,”
她沉默了一瞬,气息平顺,
“当初下山除祟,巧得你告解妖邪之征,见你流离失所,幼弱可怜,一不忍也;
偏你又身怀异宝,无恃无怙,为歹人觊觎,惨遭欺凌,至于犬口夺食,有伤天和,倘等闲坐视,则违我道心,二不忍也;
更兼鼠辈浮浪言语冒犯,三不忍也,乃出手相助。”
少女叹了口气,叫少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只是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
“本非无私,何足挂齿?你更该感谢的,是阿武才对。”
少年捏紧了拳头,张嘴欲言,终是沉默了低下头去。
“何曾想得你死缠烂打,竟真的跟了上来,还在回雪剑阵里凝出了剑意,倒真是我小瞧了你……”
她语气里多了几丝无奈,但显然是认可了他的努力。
少年眼睛一亮,擡起头来。
“那师父可是愿意……”
“住嘴!”
少女冷声呵斥:
“你都不怕的死吗!命都没了,还求个什幺仙,问个什幺道?”
言语间,一股强大的威压罩下来,震得他闷哼一声,伏在地上。
这不是有您暗中护佑嘛……
少年颇为不服气,暗自腹诽着。
少女一双眼睛琉璃般通透,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也为你占卜过拜入太清门的前途,占了几十次,次次都是大凶之兆。”
她收了威压,叫他身上一轻,却仍不敢妄动。
“起来罢。”
平地忽起一股气流,托着他沉重的身子,叫他得以站立在她面前,被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何况,定南李氏一夜之间全族尽灭,可能只余下你这一根独苗。偏偏卦象显示你祖上代代积蕴,福泽深厚,到你这一代,气数尚未耗尽。
若你留在尘世,那一点把式,足够叫你在一般人里出类拔萃了。锥之在囊,其末立见,来日何愁不能重振家业?
若拜入我门下,改名换性,断你尘缘,便是真正的断了你的家脉,这因果,我怕我担不起。”
闭上了眼,攥紧了拳头,再睁眼时,少女狠下心来,丝毫不留情面:
“何况,当初见你时,你虽体弱,却也有些炼气基础和几分不着调的身手。我不过是怜你体弱,顺着你那几招三脚猫功夫,随手指点一二傍门罢了。
可你若真要走上仙路,却是万万行不通的。须知你气窍阻滞,脉象疲弱,根本不是修真的材料。
且不提最后你所能到达的高度如何,单说每往上修炼一级,你就要比别人付出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
这过程中,没有家族庇佑的你,还会被嘲笑被打压被欺凌,极易动摇道心。
最后,好不容易到了突破的境界,还不一定扛得过天劫,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殒的下场……
你可还执意往前走?”
她长出一口气,沉默下来,似乎是在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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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这一章肝死我了……
回忆杀回忆杀,回忆杀完继续开火车……
待会可能还有一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