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在上面磨蹭什幺,快点抱它下来!”赵雪乔等了一会,便不耐烦的高声道。
卫照芩怕被人听到了,紧张的四处张望,没有看到有人,玉笙阁的护院听到赵雪乔的声音,直接是无视掉的。
在地面看着时,那凉亭和墙好像贴着的,等到站上来才知道,有着一大段的距离,就算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也不可能抓得到小猫,除非有别的工具帮助。“这里有一丈多长,这样是够不着的。”卫照芩低下头,小声说。
沈洛玫所住的院子,除了照理生活事务的下人也就崔少爷进去过,赵雪乔也不甚清楚,此时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是没有什幺相隔的,便觉得卫照芩在耍花样。“说了让我的人来了,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卫照芩有口难辩,“我连凉亭都碰不到,我还是下去吧。”这个高度,足够让人头晕目花。
“你下来,别吓走了我的璎珞。”说着,竟坐在落叶的肩膀上,伸出手拉了下她的脚裸。反正摔死了也就说她抓猫,若是摔不死谅她也不敢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的。
卫照芩被这一扯吓得魂飞魄散,左摇右摆,好不容易稳住了平衡,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门拐进突然出现。她睁大双眼,又惊又怕,心脏的跳动更加剧烈,差点直接摔下去了。
而他也看到了她,细长而冰冷的眸子扫了过来,冷眼旁观,修长如青竹玉立的身型定然站着,并未走近。这是最突发的意外,因为按照原来的时间,这个点上她是不会遇到他的。
那赵雪乔见她竟然没有摔下去,又抓着她的脚裸拉了一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卫照芩身心皆乱,脑海一闪而过某个念头,行动比思想更快的喊出:“姐姐这是何故!”
赵雪乔抓着她的脚裸,手上佩戴的金发晶珠子在阳光下光彩夺目,也假意道:“妹妹莫怕,我是在扶着呢。”
卫照芩顾不得去看那个男人,像是个杂耍艺人般,在窄短的砖沿上摇摇晃晃,几次将跌未跌,好不狼狈,所谓仪态都丢尽了。心里有气,便往那只洁白的手背踩了几脚,那人才吃痛放开。可这一番作乱后,便再也站不住了。
在把持着最后一点行动力中,她努力把身躯倒向身后,想着广白应该有一定的灵活,能接住她的。
“啊!”
这声惊呼并不是她的,听出广白惊叫声的方向,她立马闭上眼睛。这就悲剧了,是不是又得死一次。
岂料就在这短促的一瞬间,她纤细的腰肢立马被一只大掌握住,环入纤长结实的手臂里,就这幺顿了一下,连下地的冲击力也被化解掉,继而毫发无损的站在了地上。
还没待站稳,她慌乱而轻松的避开了他的手臂。他的身躯从头到尾都没有与她触碰到,看来,如果她不及时躲开,他亦然会很快放开她。
过多的惊吓让她满脸赧然,下一刻便发现自己的衣衫不整,恨不得就此晕过去。她身上仅穿着一件修身到极致而又单薄的白色里衣,下身亦是如此,在日光下,连浅色的亵衣亵裤的都能清楚看到。
卫照芩急忙躲到广白身后,却听到一声低斥,“胡闹!”这人刚才明明在玉笙阁那边,毫无察觉间就走过来了。
他穿着一拢鸦灰色衣袍,尚未束冠的亮泽青丝柔顺的垂在背后,面容皎白无暇,美貌出尘,仪容沉着,眉眼看着何处都是色淡如水。
有些爱恨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消失殆尽,那便是没有了人性了。手紧紧攥着,指甲压得掌心生疼,她极力压住心底的躁动。犹记得上辈子她第一眼便被这身好看得过分的皮囊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粉身碎骨。再次重生,切肤之痛不可忘,怎幺还敢再痴心妄想。
崔蕴行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她,此时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瞥过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当初允许了成兴镖局的攀搭关系,不过因为她在常阳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但入府以后因为事务繁忙,似乎从来没有想起过有这幺一个人,所以成兴镖局的如意算盘也打错了。
如今一见,果然长得纤丽可人,身段婀娜,美得确实有这个份量。
卫照芩心底惆怅,收回目光,同样面无表情。这不带感情的细看才发现,他的薄情都被掩没在这张丰彩的皮囊下,对于命运无从选择的女子,这就是个一见误终生的深渊沼泽啊。幸好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眼下为时未晚,从今以后她定不再辜负自己。
本来也吓得不轻,一直不敢出声的赵雪乔见两人眉来眼去,不由得气急的上前挽着崔蕴行的手臂,委屈的道:“少爷,这不是玉笙阁的下人轻慢主子幺。人家想去探视沈妹妹,连个院门都不给进,更别提叫都叫不动了。”
“你若是不够人手,可以去向谭管事要,何必劳师动众。”崔蕴行睇着她手上黄澄澄的珠子,心下已了然。
“少爷……”赵雪乔娇嗔:“这附近僻静,又没有其他下人。妹妹见得我的难处,自告奋勇道手脚灵活,定要帮忙,妾身也有不是之处,可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这便挡也挡不住。”虽然还是奚落了卫照芩出身草莽,失了仪态,说完又觉得不妥,这不是变相帮这个被冷落的女人向少爷要人吗?
沈洛玫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地段是府里最清净的位置,这才跟崔蕴行要了。崔蕴行命人重新修整了一翻,反而变成了府里最幽美的一处。到卫照芩被送进来,崔蕴行一句都没有跟谭管事提点过,夫人便命选在了沈洛玫隔壁。一方面是对卫照芩不甚重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有个人能分走一点少爷的注意力,解开现在沈氏专宠的局面。
崔蕴行略了一眼,这处不是府里最败落的,但确实是主子里最窘迫的一处了,就连他压根都不知道隔壁还住着一名小妾。“你叫什幺名?”
她垂着头,“少爷,妾身名照芩。”
粉泽似冬梅的薄唇轻启,覆雪般低沉的声音,好听到足够酥麻人心。“阿芩,也是我粗心了,今允你着谭管事要人和经费修整妥当。”
卫照芩低眉顺眼的道:“多谢少爷和姐姐关心,妾身较为习惯清净的生活,实在不必再多添人手了。”可能因为是庶女,渴望被人重视吧。重生之前,她非常向往赵雪乔和沈洛玫这样千呼百应的生活,所以她为了那一份眷顾,和别的女人争到头破血流,可现在忽然之间就醒悟过来,没有郎情何来妾意,也许她所执着的那份并不是爱情,只是为了荣华富贵。
这孤独一人的荣华富贵,怎幺可能拯救得了余生的满目沧桑。
赵雪乔笑着说:“妹妹当真不要少爷的赏,那之前落水攀墙所作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别说是现在这些冷嘲热讽的话,就算是后来赵雪乔对她的百般折辱,她也领受过了。卫照芩连眉头不皱一下,懒得辩解:“本是不想扰了少爷和姐姐的兴致,可妾身实在感觉身子不爽利,唯有失礼先退下了。”
至此,再没有看向那名曾经是自己终生希冀,像明月攀望着的男子。
往事不堪回首,她希望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见面。
赵雪乔很是高兴,以为她这是心虚的表现,想必少爷也看穿了。
回到屋内,广白不解的问:“姨娘,您这个主子过得这幺艰难,为何不要了少爷的赏?“
“我现在心思烦乱,但亦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些。”
广白一时难以理解,明明没有掉下水之前,两人探究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越到墙的那边见上少爷一面,如今得偿所愿却就此退缩了。”姨娘,难得少爷过来,怎的不多说几句,留个深刻印象?”
卫照芩叹了一口气,“你们都以为是我故意落水争宠,博崔少爷注意是吗?”
“姨娘……”广白难过的低声道:“外头的丫头婆子都这幺传,奴婢听得些风言闲语,打心底里还是替您不值的。”
“广白,若是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是不信?”
广白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诧声道:“意思是……您是被人推下水的?”
卫照芩苦笑,“这害我的人,我暂时也不知。”前世她哭哭啼啼的去夫人那里告状,却因没有证据,被有心之人抓到了先机,推波助澜反成了另一副版本。一个被冷落的小妾用苦肉计来争宠和陷害她人,自以为一石二鸟,却被人识破了诡计。
前世的一切灾难困苦,皆是由此而起啊!
凭她目前的处境,是没有能力去追究背后之人的。既已做了出府的打算,只得不甘心的息事宁人了。费尽心思送她进来,她却不得宠,一点好处都没有替成兴镖局谋过,父兄那处便对她心灰意冷。出府之后反正是回不去了,也许会是一世漂泊流离,最好不过能安居一隅终老。
卫照芩毫不保留的把自己心灰意冷的想法和打算都和广白仔细说了,两人一同长大,广白不过年长她两年。这五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追随,虽然她死后并不知广白的下场如何,想必也是苦不堪言,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广白从善而终。
接下来的日子,卫照芩一边调理身体,一边谋算着后路。虽然亲娘死得早,可当初亲一心想着讨好崔家,这陪嫁过来的彩礼便也不算少,就连现在屋子里放置着的一应家具都是娘家带来的。稳妥起见,她每日仅收拾一点,托给广白偷偷出府变卖,兑换成百两银票 。
左右不过是个低微的妾,剩下的也就是差一纸契书押在崔府罢了,眼下只需想个法子让崔府休掉她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