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仔细瞧瞧少年的容颜,眼前却又是流光一划,黑幕过去,再次回到日光普照的山坡上,岚儿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
“还好吗?”一声附耳轻问,她摇摇头,才要问是怎么做到的,便发现自己几乎是被大哥拥坐在怀里,困在男子屈起的两腿之间,他的一双手搁在她腹上,姿态好是亲腻。
她涨红了脸,连忙挺直了背,离开他的怀抱,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刚刚,刚刚那些是大哥弄出来的?怎么做到的?”
“嗯,幻象而已,不过大致相去不远,”他不清不楚说道,一指捞起她的发丝勾至耳后,“如今回头看,那时候的我倒是挺可爱的。”
“那有自己夸自己的。”她忍住藏起耳朵的冲动,突然想起,匆匆扭首问他,“那还可以看到更往后的事吗?像是去年?”
大哥却是仰面往后躺下,两臂枕在脑后,悠悠哉哉地望着蓝天,她看他不回答,右手往后一撑转身要再追问,不巧正好按在大哥腿根处,衣袍往里一滑,整个人向他倒去。
短短一刹那,腰际便被稳稳掌住,进而转被压倒,躺在草地上的人换做是她,一掌撑地在侧,大哥俯睨着她,尚有馀裕抓住差点滚地溜走的线轴,“这个走平路都会跌倒的毛病,已经严重到连坐着都能发生了。”
“又笑话人家。”覆在身上的那人让她心神一刻不得安宁,挣扎着要坐起,脑袋太快擡高,猛叩撞上男子前额。
她疼得眼框泛泪,揉着头又倒躺回草地上,暗影遮去日光,大哥的脸也跟着靠将下来,她惊慌一缩,两手飞快捂至他唇上。
男子动作顿止,停在不到半臂的距离盯着她,微垂的双眼幽幽闪闪,要笑不笑。
她被大哥瞧得脸热,不敢细感掌心下的贴触,讪讪挪开手,决定装傻为上,“大哥不让开,我没办法起来。”
他半点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凝视她半晌,只道,“如此明显,难怪妳总要喊我傻瓜。”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心却怦咚鼓击起来,她昂起颈,迎向他的眼,努力不流露更多失态,“大哥犯傻又不是头一天。”
“未解情思,怯已先动,”他没应她的话,偏要继续往下说,两指还摩挲起她的耳垂,轻声道,“娇花含露待开,既盼君识,更畏君轻,却不觉满庭无它,唯有芳兰独案。”
她想捂住耳朵,想告诉大哥,她依然还是那株只盼君对她笑一笑,能够在意她,未解情思的呆草,而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移入房中,得到心盼之人的珍视对待,一年后的她。
他长指勾画着她的脸颊,“岚儿,即使还不习惯,不要总是躲着我。”
“不要。”看大哥微挑眉,她别扭咬住唇,名之为嫉妒的情绪涨满胸口,“你和疾哥哥,明明是因为另一个岚儿才会在意我,不是我。”
大哥看着她,突然轻笑出声,将脸埋到她颈窝处,笑到连肩膀都在震动,“竟然吃自己的飞醋,好可爱。”
她恼推着大哥,自己是很认真说这句话的,既然那一段过往才能带来他们的喜恋,那遗失掉那一年的她,也只能是原先的岚儿。
“过去一年固然重要,”大哥终于乐够了,总算肯擡起脸,两掌捧在她颊旁,眼底仍存笑意,手中不时揉揉捏捏她的耳朵,与他话语中的认真毫不相衬,“但如果没有现在我眼前这个岚儿,我永远只会是岚儿的大哥。”
她不太相信,“大哥一向只把人家当成妹妹。”
“自然只能是妹妹,”他捞起她的发丝,绕在指上把玩着,“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对自己还没长大的亲妹子起什么心思念头,大哥自认做不到。”
她咬住这点,坚持己见,“所以大哥喜欢的是长大后那个岚儿。”
“妳似乎误会一件事,妳所指的那个岚儿,并非是一年后的妳,”大哥拿发梢扫起她的鼻子,被瞪了还不停手,“妳最后记得的日子是初八,而在妳成年礼之前,我们不曾见过面,岚儿是想撇清七天后的妳,和现在的妳不是同一个人?”
愣了下,她被他绕得有些迷糊,待想明白后,却更难掩酸意,大哥是想和她说,他是在成年礼上,对那个岚儿动了情念?
“人家不知道成年礼发生了什么事,反正那个不是我。”连自己都感觉这是在无理取闹。
“就因为妳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他不再逗弄她,双目柔得好似能溢出水来,“岚儿,如果大哥问妳,再来一次,妳可还愿意将初眼给我?”
能感觉得出,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她尽管被那神情弄得有些慌丶有些怯,还是提出了疑惑,“什么是初眼?”
大哥不说,只是静静看着她,神色有那么一丝,当疾哥哥被她拒绝亲吻要求时,同样会显出的落默和,委屈。因为把大哥据为己有太久,她时常忘记,大哥和疾哥哥也是亲兄弟。
咬咬唇,扭捏半晌,才小声又道,“大哥不告诉人家那是什么,人家去那里找来给你?”
“在成年礼当晚,”他温声道,“受礼者眼中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将视做此生唯一,再难改变,称做初眼。”
隐隐约约,似乎记得还是孩提时,睡前窝在爹娘中间,听着爹说着许久许久前的故事,排除万难,终于能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互许初眼终生,她才要问爹初眼是什么意思,娘飞快打住爹,“别让岚儿以为那是美好的事,我的孩子未来喜欢上谁丶不喜欢谁了,都不该被个一时刻印限制住。”
所以那时,她有说要将初眼给大哥?
都说此生唯一,而如今,陪在身旁的却是两个人,她怔怔擡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而大哥当初没拿走。”
他任她触碰,连声音都转为极轻,像是怕吓跑她似的,“嗯。”
心思千转,朦胧之际,看见在大哥肩后天上,迎风优雅摆尾的红鲤,她倏地缩回手,他立刻回握住她,她哑声道,“即使岚儿给再多次,大哥也不会收的。”
“何以见得?”他神色难辨喜怒。
“大哥要我唯问本心,可一旦受了初眼,只剩下必然的喜欢,还算是真正的本心吗?”不理他隐隐微扬的嘴角,她垂眸,“大哥好狡猾,问这种话,明明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你想听到的,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我心悦妳。”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指尖道出。
“恋妳。”近午的日光在他脑后闪耀。
“爱妳。”
那怕一颗心似要跃跳出来,在那要将人看化的目光下,终是禁受不住,她闭上眼,男子双唇轻贴而至。
如风淡丶如絮柔,两瓣相接,仅是柔软靠在一起,而后分开,他额靠着她的额,缓缓开口,“白夜是乌岚的,不论妳记得与否。”
依稀听见自己说,“会坏掉的…”
拇指抹去她落下的泪,“就算坏掉了,我也会负责把它修好。”
春光或许和煦,远比不上大哥的怀抱所带来的温暖,坐在他怀中,仰着脸,迎着男子的轻啄浅吻。
恋着他眉眼嘴角泛着的笑,眷着他纵容她啃咬着他的唇舌,一次分开喘息,终是不满还要费心保持这姿势的辛苦,她双掌推往他胸膛,想将兄长制伏于草地上。
太过明目张胆的急切惹得他岔笑出声,想扑上去,他握牢了她的腰不让她妄动,下巴自后方搁在她肩上,将筝线隔着袖口绑到她腕上,打了个节,然后将线自轴上拈断,“已经正午了,看来我们小岚儿饿坏了,把主意打到大哥身上。”
顺着筝线,她望向孤单飞在空中的红鲤,花田中的孩童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只剩下远处天上,一只胖胖纸鸢陪伴着它。
是大哥那只断线的鸢鸟。
“疾已经在食堂那边等我们了。”大哥好似早就看见了风筝,丝毫不显讶异,抱着她起身,“这里安排的很周到,放完风筝赏完景,享当地美食,午后若有兴致,不远还有山道瀑径可以散步消食。”
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音和泰然自若的介绍,完全不像自己在重新见到粉鸢时,内心所涌出的慌乱及嘈杂。
“岚儿连对从前的自己都会嫉妒,为什么你们可以接受。”
大哥低头看她一眼,慢步走下山丘,“谁说不会嫉妒,可能是男人性贱吧,能珍惜的时候理所当然习以为常,反而愈是有人跟自己争,愈才晓得有多珍贵。”
她一个瑟缩,低头,有股冲动想将自己就地藏起来。
下巴随即被人勾起,让大哥瞧见了她来不及擦掉的泪光,他嘴角笑容凝了下,轻叹,“逗妳的,这样就吓到了?”
她推开他扣在颔下的手指,抹去泪,“大哥说的明明是真心话。”
他以指节叩下她的额头,还故意敲在不久前撞疼的位置上,“即便是真话,岚儿也要学着习惯,把男子的争风斗醋,当成情调的一种。”
大哥说的轻巧,她却不能不想到爹娘,她好怕他们也会走到那样的境地,虽恩爱,却又冷静并存。
想再说什么,忽然近腿根处一道刺痛,她哼叫出声,猛力拍打裙子。
一条虫子落入草地,摇摆千足就要游走,被大哥一脚踏了挑起,说是这里一种火蚣,毒性不大,但被咬上一口也够折腾上两三天。
火炙的刀割来得急烈,正疼得两眼泪花打转,见大哥拎着她的裙尾就要往上掀检视伤处,慌忙一把按住。
他拉开她的手,这段日子已经彻底体受到自家兄长们的霸道,只能揪着他的衣袖,试图和他讲理,“不会很疼的,不要在这里。”
“不疼?都冒冷汗了。”大哥哼声,却也没强扒她的裳裙,只凭单手三两下便收回鲤筝,往她怀里一塞,抱着她往粉鸢所在处奔去。
* * *
店家热心所提供的膏药,疾哥哥嗅了嗅便搁到一旁去,一副没打算使用。
坐在厢房榻上,背靠软垫,两腿伸直朝前,眼见疾哥哥已割好布条,烤好匕刃,跪坐到她身前。
被咬伤的部位她自己一清二楚,眼见裙子又遭被掀的危机,忙道,“跟我说怎么做就好了,我可以自己来。”
料想也知道他根本不理采她的话,身旁人还在吓唬她,“火蚣的口针很细,弄不好还会往更里头扎,到时得割更深才取得出来。”
“大哥去外面。”她推他手臂。
他揉揉她的头,顺手按住她的不安份扭动,“亲眼看着我才放心。”
裙子已经被堆到腰上,露出包扎在白布中的双腿,和仅裁到膝上,较平常要短的中裤,疾哥哥不给她挣扎的时间,卷高她身上本就特意做的宽松的裤腿,径直推到将近最末,在大腿内侧上出现红肿的螫痕,最内里的贴身亵裤也探出了一小角。
她把它往里推回去,疾哥哥没管她的小动作,只擡头对她身边兄长道,“大哥。”
“让她看着学也无不可,”大哥嘴里这么说,仍是一手盖住她的双眼,“日后不一定会碰上没人可以帮忙的时候,别太护着她。”
“懒懒只会弄伤自己。”听着前方淡淡否认她的能力,她回嘴反驳,“才不会,咿。”
满脸热气蒸腾,她以为疾哥哥至少会先提醒一声,再说,不是将刺取出,把毒挤净,再敷药就好,他为什么非得用嘴吸。
过了好一会,她扳下遮在眼上的手,腿上又多出一处撒上药粉的地方,匆匆拉好裤裙,疾哥哥出去洗手还药,独留她和大哥在厢房里。
“还很疼吗?”大哥关心问道。
她摇头。
“岚儿。”
他无事老要揉她耳朵,也不知是那来的癖好,“嗯?”
“大哥对刚看到的某个东西有点好奇,”他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妳穿的可是开裆裤?”
还没消褪干净的热气,瞬间将脸炸成通红,她撇头,“人家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
“虽然两片互叠还能遮掩,妳腿不方便,穿这样确实方便很多,可是,大哥担心会像今天一样,容易被虫蚁叮咬。”
她根本不敢回首看他的神情,“人家里面还有穿,而且明明是大哥带人家去坐地上。”
“现在知道了,就不会再让妳坐在那种地方了。”他身子前倾,靠在她耳旁轻喃,“毕竟连里头那件,似乎都是没缝裆的。”
“有绑上带子的!”她回头低叫,“大哥不要一直提人家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