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那件大事

【前言】

第一篇文章出来以后,一个朋友传了讯息给我,说:「很动人,能诚实面对自己很不简单,我真的佩服你的坦诚。」

为什么现代人那么难赤裸地面对自己呢?

又或者说,有什么事是如此难以启齿的?

我写这个部落格的初衷是,我认为人们有必要更了解和面对爱与性的真相。每一个人都做的事,却仍然在话题上是种禁忌,甚至是人们用来彼此攻讦的手段。人们如何因为自己面对性的诚实与开放而遭到排斥,我不敢相信在二零一七的现在,性仍是个被如此层层包裹的圣/秽物。

我真心期望,在不久的将来,人们都能够得到「性解放」。

性解放不是追求性欲的满足,而是让每个人都能更公平地在性、性别以及身体上得到自由。

但又说真的,就算是想要追求性欲的满足又如何呢?我们是人,我们做爱。

每个人都做爱,但性又如此地受到严格监控,就知道我们有多么地不自由。

「如果有人得出来作那个荡妇的话,那我又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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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午夜,我推开房门,望进晦暗的卧室,门在身后阖上。

长长的一天,只身在外头奔波不已。乘着地铁时,心总莫名地随窗外飞逝的景物被推回过往,依靠啃食回忆充饥。时常不经意想起生命中那些来去往返的面孔,思考他们的存在烙印在自己人生的意义。

已经许久不曾想起某些陈年的回忆。最旧的,被安放在抽屉深处,岁岁年年在清扫时再度发现,如同再经历一回那段生命般。尤其是那些你不曾理清的,丢了、藏了,以为自己已然前进,但那些质问总会在夜深人静悄悄窜上墙来。

我卸下身负的外衣,随手抛落在角落的深黑矮桌上。

「我的初恋是什么?」

衣物啪哒一声与问句同时反响入耳。

「欸,我的初恋是什么?」一封简讯送出。

当下立刻传了讯息向凌世求救,才明白原来这是一道需要Call-out   的习题。

「你从来都没有确切答案啊。」凌老师此时发下问卷及答题纸。

「我正在思考。」学生虚晃一招。

「那有想法了吗?」其师凌厉的眼神如剑影刀光。

「我有四个选项。」该生恍悟原来此乃一道选择题。

「说来听听。」

教师闷哼一声,面容笑得人心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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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总感觉心中想要亲近和依赖的关系是特殊的,抑或说,不被公允的。那会儿的光景,不可能明白这是一种如何满刺标签的向往,但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无能违逆其心。

我常和其他男孩打打闹闹,像个女孩儿一样追在他们身边。我从来都晓得自己不像「一般的男孩」,而我也在在从他人的眼里确认了这个事实。

其一如,我恨毒了运动,躲避球比赛我绝对是全场离球最远的人。但我喜欢看男孩们打球,默默欣赏他们叱咤球场的英姿,甚至偷偷记下几年几班的谁,好催眠自己更期待下回班际友谊赛。

再如,我偷偷在心里欣赏好几个同班的男生,他们各有各的过人之处,聪颖、潇洒、调皮、老实。回想起来,现在的我能学会不再用同一套「标准」去检视所有人,而是从各面去发现他人的美好,也许自幼就开始琢磨这个眼光。我默默把他们的座号凑在了一起,当作我当时所用的密码。

而我也曾被霸凌。班上有个同学总会想出各种不同的方式来羞辱我,记忆中他曾经将我的头撞向地板、拉着我的双脚在走廊上拖行,此外他口中诋毁我的词汇也从来不绝于耳。

「娘娘腔」和「人妖」这些字句都始终回荡在校园的长廊里。

有一段时间我会害怕上学,霸凌让我明白自己有多无力去护卫自己的不同。

但班上其中一个男孩,杰,他有时会站出来为我说话,在那个年纪的我看起来便如同白马王子无异。他总是班上最喧闹的,也是最常被老师盯上的学生,但他热心、善良、直率。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排齐洁的白牙,总能安抚我的诸多不安。我时常会看着他在球场上的身影而入神。

记得毕业典礼当天,我穿着一身衬衫与长裤。方到学校,我还没能定下神来,又惹来同学一镇调侃。我平复自己,只想让毕业典礼这天宁静地过去。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杰竟是带头的那一个。

「你今天怎么没穿裙子来?」他的笑颜满盈,满口轻松地说。

「什么啦。」我只是无力地笑了笑。

这竟成了我对于小学毕业典礼记忆最深的一件事。

最终临行前,我鼓起勇气,蹒跚地走向他。

「能不能抱你一下?」我感觉心脏好似都要蹦出来一样。

「好啊。」他依旧是那张笑容。

第一次拥抱一个我喜欢的人。

也是第一次以一个男孩的身分偷偷喜欢着另一个男孩。

刚毕业后,我们还是会在当时流行的通讯软体,即时通上聊天。

想起跟他相处这两年的回忆,教室、走廊、球场,和着那天拥抱的气味与他的笑容交织在我的脉搏上,我下定了决心。

「我喜欢你。」我人生中的第一句。

「啊?」

我在电脑前几乎窒息,狠狠盯着一句「杰正在输入讯息」。

「你……是开玩笑的吧?」他回答。

我感觉身体里有片棱角塌陷了点,慢慢地削落,窸窸窣窣的。

「对阿。你怎么知道!」我努力在语尾填上苍白的笑容。

「我吓一跳欸。」

「开玩笑的嘛。」

我始终都讶异自己有多么会说谎,又有多么不会圆谎。

想起典礼那天最后我们拍了一张合照,回家后,我把它收进一本相簿,里头从来都只有那么一张照片。后来的几年,我偶尔会把这本相簿拿出来,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容满面的男孩,伸出手搭着一个胆怯羞涩的男孩的肩,目送他们渐渐黄去。

而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的是,他的座号始终是我的密码串里的第一个数字,十四年来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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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正等待凌老师对于我的第一个选项的评价。

「小学这个选项直接拿掉。」他冷冷地说。

「啊?」

「国中、国小太稚嫩了。」

「但很多人一定会说他们的初恋发生在那时候耶。」

「我就龟毛啊。」

身为学生竟连自由作答的权利都被剥夺。

「下一个选项呢?」

「我们都认识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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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凌世的孽缘得从国中说起,那时他以转学生的姿态进入我们班上。初初见他,一双尖耳配上一对大眼,活脱脱个小精灵似的,后来才知道真身是只妖精。那时他初来乍到,满脸生涩却又藏不住骄气,总觉得他看人的眼光老高出两吋。我们莫名其妙成了好友,再加上当时另外两位同学,成了四人组,在班上是种异样的存在。

国中时读的是私立学校,所有人都得剃个大平头。我们四个都属于气质阴柔的男孩,渐渐的就走在了一起。班上一次出了四个「这款的」,谁能说不是种缘分。那时整个班级充斥着平头的男孩们,像极了《霸王别姬》里的戏班一样。我老觉得自己像张国荣饰演的脚色幼时的「小石头」般,顶着一头清凉,活像个女尼。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十三岁,情性初萌的阶段,人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边界。我总有意无意地会与班上的其他男生打情骂俏,其他男生也爱调侃、捉弄我们,我们常常一生气就追打着他们,凌世当时就以他的「铁掌」著称。能想像一群平头的男生在走廊上追逐、打闹,却不尽以「哥们」的态度在对待彼此,那是一个暧昧美好的年代。

而在众多酷爱玩转暧昧的男孩里,只有一个是我真正喜欢的,武。

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与帅气二字搆不上边,脸上满是青春痘,身材也不能说是好。但也许是他的粗犷,还有我的目光总不经意地会聚焦在他的肩膀上,想像凭靠在那上头的温暖。现在细想来兴许就如同程蝶衣爱着段小楼那般,是对于依赖和归属的向往。

我们四个好朋友在国中虽然要好,但却从来没有真实地讨论过彼此的性向,我就只是猜测,他们应该也和我一样吧?而武和凌世也非常要好,我时常会因此醋海翻腾。他很喜欢掐我和凌世的脸,但他却好像更喜欢凌世一些。

「你为什么老是捏他的脸啊?」

「你的脸又没肉,他的比较好捏。」

「你捏看看我的啊!」

「怎么样,他就爱捏我的脸啊。」凌世赫然加入。

「唉唷,你们很烦。」他总嫌我们琐碎,便迳自走开。

我深陷于他笑起来时的傻劲。笑容太重要了,一个人若笑得好,你也许会忘了他拥有多少缺点,又也许你会更笃信自己迷恋他的那种错觉。我也喜欢看他与其他男孩嘻笑怒骂,粗俗地咒骂,或直爽地豪笑。

人们总喜欢上幼稚的人,私以为能改变他们,便有理索求他们的爱作为报答。

再一次,即时通上,我又下了一个决定。

「我喜欢你。」我人生中的第二句。

幼时的我时常是冲动的,不假思索地就去做了,更不在意后果。可能我认为,如果我喜欢,为什么要羞于说出口?

「武正在输入讯息。」

我不期待他会给予我什么答复,但我必须说出来,否则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后悔,甚至嫌恶自己当初的懦弱,而我从不曾明白自己当初这样的举动有多么勇敢。

他肯定会拒绝的吧,我在心里默默想着,甚至开始思考之后该如何面对他。

「我也喜欢你。」

我在电脑前震惊得久久不能自已。从没料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我当初甚至没有想过,如果他答应了,下一步会是什么?

「所以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吧。」

我不晓得两个人在一起该如何,也许是要做些一般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吧?先从约会开始如何?我即刻通知了我的三位姊妹们这个喜讯,天晓得那时候我该有多开心。

但一个假期过去,返校之时,发现武却冷然相对。我始终不明白前因后果,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再交谈。直到这段「关系」渐渐淡去,我还一阵莫名奇妙时,又变回了单身。

直到物换星移,和武再一次开启这个话题,我才有勇气畅谈当年。

「我不喜欢你把我们的事情跟别人说。」数年后,答案终于水落石出。

「可是,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现在的女朋友也不会把我们的事到处跟别人说。」

我始终不明白,是他对于隐私有我不解的坚持,抑或是只因我不是一个「女朋友」?

「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程蝶衣那时学会了什么叫心痛。

在那暧昧流转的年华,有些人的身影终究这样地模糊在情欲的国境上。对他们的迷恋也一同葬在那儿,千里孤坟无人凭吊。

毕业后,四人组各奔西东,当初四个人中最处不来的凌世与我,反而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直到现在。后来他才对我说,他跟武当年曾经在教室里裸裎相见。

「我摸了,还看了他的屌啊,不大。」

「我的天啊,你这个表子。」

「我是啊,呵呵。」凌世始终是那款骄傲的笑容。

我们相视莞尔,毫不在意曾经脱轨的剧情,反而庆幸彼此仍在身旁。

毕竟雄性无情,来去往返,可能知己才是真正会陪伴你不离不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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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的那整段故事都太无脑了。」

「啊?」

凌世老师无情地将我的纯爱罗曼史一巴掌拍飞。

我无奈地望向选项三,脑中翻飞着过往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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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后,我上了台北,和凌世不在同一个学校,虽然久久半年见一次面,但每次相聚都不曾感到生疏,这种细水长流的友情可能反而更显珍贵。他这一辈子都走在我的前头,高中便掰弯了第一任男友,此后更是情路亨通。

「所以你到底交过几个男友?我都数不清了。」

「官方说法是八个。」

「那非官方、姊妹真心版呢?」

「十五。」

「厉害欸。」

「有吗?很多人都比这个多吧?」

我不知道现代人还存在这种爱情竞赛。

总感觉自己像追在凌世后头的小孩,而我对于「初恋」的定义也一直杳无踪迹。上大学后我着魔似地寻觅感情,荤素不忌,只想奋力把自己抛掷到一段感情里。

大一下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勾勾。他不是我理想中对象的模样,身材白白胖胖的,但人高马大,脸蛋倒也挺精致,眼神里总揣着一股忧郁,标准唇红齿白的模样。

我们两人在交友网站上认识,是他首先来到我这里留言。

日期:2011-04-18   02:56

「哈喽,你好,我叫勾勾。我觉得你很可爱,哈哈。   =///=」

「嗨!谢谢你。申请了你的私照希望会过。很高兴认识你。」

日期:2011-05-17   12:33

「嗨,最近过得怎么样呢?你快生日了耶,倒数九天喽。:D」

「对啊,你还有注意到我的生日,好感人!看来我是不可能在九天之内销出去了。说实在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

日期:2011-05-17   18:16

「哈,那……就销给我吧。   =///=   对阿,都没有好好聊过。你有脸书吗?」

「哈哈,看情形XD   脸书我只加熟人耶抱歉,但你可以先加我的MSN,变熟了再说XD」

我们先在网上聊了一段时间,而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结束后我们带着他家楼下卖的卤味,回到他家过夜。

那是人生中首次跟另一个男孩一起睡觉,紧张得很,压根睡不着。身旁的人一有动静,风吹草动都像惊滔骇浪。夜半,他轻轻将我拉近,我们两人相拥,他将我整个人翻到他身上,我就这样直愣愣地挂在他身上,将他当成床舖一般。因为他圆润的身材,那样睡起来竟比床要舒服得多。我仍记得他身上有股自然的淡香,像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似的,就这样薰着我跌进梦乡。

第二次约会完我们仍是回到他家,依旧带着他家楼下的卤味,边吃边闲聊着。我们不时打闹,在地上翻滚。

一个翻身,他压在我身上,我们距离仅仅几吋之间,我感觉自己屏住了呼吸。他缓缓降临,柔润的唇抵了上来,绵绵款款。

「要不要在一起?」

是这一刻,等待了十九年的爱情。我欣喜若狂,竟有种泫然欲泣之感。

「好啊。」我一句轻盈,说完我们相视而笑,又凑近彼此的唇瓣。

完全忘却前一刻两人仍在大啖海带和燕饺。

当晚我们一同沐浴,头一回看见彼此的身体,我还有些害羞,在此之前从没接触过另一个男孩的身体。他帮我抹上肥皂,柔情似水的搓磨着我的身体,我也回报地捏捏他的肚腩。他对我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虎牙。

熄灯后,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我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总还觉得不太真实,一切进展太快,令人不可置信。

可是我清楚自己想要更多。

想起那些曾被拒绝的回忆、伤人的台词,无数个形单影只的清晨,还有否定自己能够被爱的绝望。我呐喊着渴求有人来爱我,以任何能够被感受的形式,让我明白自己是值得的。

我翻上他的身躯,手开始四处游移。他轻哼了两声,嘴角流过一丝笑意。我缓缓把手向下探去,在他腹下那一处搓磨着,感觉掌下的存在渐渐地挺拔。

「你干嘛?」他一脸坏劲地看着我。

「我想要。」

「确定?」

我迟疑了一刻,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日内把所有事情都给结了。

「嗯。」

他把我压在身下,软凉的大手陷进我的肌肤。每滑过一处,都像是电流交汇一般燃起花火。床榻真切是每间卧室里最危险的角落,任何一丝星火都足以燎尽干柴。

「你不帮我吃一下吗?」我用眼神示意着下身的炽热。

「不要!很脏。你从哪学来的东西?」他霎时间露出一脸嫌恶。

「喔……」我一时还有些失望。

所以你的东西不脏,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也不怕脏了别人?

人们对于自我身体的局限是如何形塑的?哪些部分被允许能亲近「性」,而那些又被革除在外?这些问题对于当年的我都还太过深澳。

他弹开润滑液,挤在手指上,缓缓进入我的身体里,一阵冰凉惹得我微颤。我感觉身体内部有股力量在排斥着,腹部隐隐一股闷痛,但心想一切可能很快会过去,我终将能习惯那些感觉。

他抽出手指,示意我坐到他身上,自己调整进入的方式。我极为紧张,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举动,身体的肌肉揪得紧绷。

「不要紧张,慢慢来。」他温暖地说。

我缓缓下沉,感觉他进入我的身体里。我痛得面容狰狞,感觉腹腔深处即将要爆破。一阵纠缠后,终于完全将他容纳进来。

原来这就是与另一个人结合的感觉,我现在正在被爱着。

「怎么办?你完全被我吃掉了。」他轻松地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神色如波。

我尝试动了动,却仍感觉极度不适,并无随着时间退去。他试着安抚我,轻吻着我,手在我背上柔抚。后来我们换了一个姿势,但痛楚仍旧阵阵袭来。

「算了,别做了,我真的很不舒服。」

他体谅地一言不发,从我身内退离,把润滑油收好,将保险套用卫生纸包密,轻巧地投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一阵慌乱后两人再度各自睡去。

我看着另一头的垃圾桶,想像自己身体的一角也被甩了进去,等待焚烧瓦解,再也无从悼念。

隔日我一早就离开了他家,在捷运上,早晨的阳光穿透玻璃,点亮我憔悴的脸,心里反复煎熬着昨夜。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尚在榻上,我打开桌灯,一把摊陷进木椅里。

人生中有几个时刻,你的直觉曾大声疾呼,试图告诉你,你正走向覆灭。

你错了。

「我喜欢他什么?」看着桌角的镜子,照得我默然无语。

回想过去的十九年,无时不盼一段爱情降临。看着凌世早已抛下并超前我许多,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体验着情的美好。我不甘心,也不想相信我是次于他的。于是我盲目地把自己卖了,买一段廉价的感情,好喂养自我的空洞。

我消失了几天,忽略他的电话,也没有回应他的简讯。

最后决定跟他提分手,但我甚至连亲口对他说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是罪魁祸首,不愿也不敢再听他的声音,那会让我记起自己有多恶心。

「我们分手吧,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

最后一封简讯,他自此再没有回复过我,而我也没有颜面再去联络他。

除了身边几个好友之外,我从没跟人谈过这段关系,也许因为它标示着我的无知、懦弱,还有我的空虚。

年少轻狂的那几年,你与这个世界仿佛就得互相伤害,直到你打碎了,再拼回自己,以为那叫作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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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勾那段太短了。欸你的前三个选项都蛮烂的欸……」

「怎么会!」本学生已准备要怒火中烧。

「好,那李骛呢?」我问。

「李骛太晚了。」

「二十三岁哪算晚啊?三十岁也可以初恋啊。」

「我觉得是一种心境。」

「你是哪位?初恋警察吗?」不可置信我正在被管束如何定义我的初恋。

「我觉得是光头王。」

「啊?为何?」

「情窦初开,有很多放不下的。」

「我觉得蛮好的耶,就这么决定了。」凌世骄傲地宣布。

就这样,我的初恋三审定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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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曾思考过自己感情历程的那几年,我像在情欲里浮沉的游魂。这一个纽约寂静的午夜,我赫然有股想要厘清自己古往今来的冲动。

初恋的这道单选题,每个选项对于我作为一个爱情里的主体,皆有着不同的意义。但我最终选择了它作为一道申论题,论述这一路走来,我如何在爱与性中迷失与归来。

爱不需以关系为外衣,更不是性的容器。

爱很艰难,却从不复杂。

而初恋,可能是那个让你初次体尝怦然心动的人,你将你无数个第一次都赋与了他;也可能是你百般迷恋但却不曾得到的人;又可能是那个你以爱之名狠心伤害过的人。

后来明白了,我所期望的初恋,不必天长地久,也不限曾经拥有,而是让你褪下疑惑与武装,能够真切地学习爱与被爱。你们最终不必拥有彼此,但他却始终如影随形,因为他让你理解了自己能够如何爱人。

「我觉得我的初恋就是李骛。」我坚定地对凌世说。

就像无人能禁锢你怎样去爱,亦没人能为你定义初恋,因为它将标记着你这一生如何摆渡爱的颠簸。

初恋那件大事,怎能轻易被他人说了就算呢?

「你倒说说看,为什么是他?」凌世依旧话锋犀利。

「李骛啊……」

窗外这座城池灯火通明,与你擦肩而过的人们,皆有着不为人知、倾吐不尽的爱与恨。这破晓时分,思绪再上眉头。

纽约遥望北京,万里相隔的两座城市,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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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位:番外】

凌世后来与我分享他与光头王当初的更多讯息。

「早安。」

「早安,昨晚没过来,不然身边就是你了。」

「而且现在会再来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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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原先这不是我预计中的第二篇文章,但在写完第一篇后,就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我的初恋是什么?如同我之前所说,写作对我来说就像自我治疗一样,同时也是在梳理自己的过往。

我很开心我找到了答案。

这一篇比起前次的赤裸程度以指数成长,我翻出了很多已经许久不曾想过的回忆。从小学到大学,这将近十年的时间,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改变?

也是第一次写到性爱场景,我自己都写得有点害羞。但那一景却又是那么不该让人感到愉悦。但可能,性从不为愉悦,而是为了存在而存在。

同时我希望以各个面向去呈现主人公。作为一个角色,他的往昔,如何形塑他作为一个真实、有血有肉的人物。

人生的过程通常是令人迷惘的,但回首时,却又感觉那样碰撞都是如此残苦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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