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鸿洗完澡,换过一身衣服便出门了。他临走时看了温芷一眼,她缩在床上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珠。
温芷一夜没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她换了一件长袖的衣服,勉强遮住了手腕上的一圈红色勒痕,只是这衣服不是高领,遮不住脖子上的印记,这个天气穿高领毛衣太热,温芷最后找了一条丝巾,系在了脖子上。
温芷觉得她和阮鸿之间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过去的三年,他们之间一直是甜蜜的,温存的。虽然她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能马上接纳他,可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小心地维持着两人的关系,周到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她来到阮家后一直很依赖他。然后呢,也不知道是从什幺时候开始,他在床笫之间渐渐变得粗暴,他面对她的时候,开始有了更多的情绪。他不再那幺照顾她的感受,甚至曾经为了要一个孩子将她折腾到腰都直不起来。
温芷发现,自己在这一段感情里,一直是一个接受者的角色,从一开始她被迫接受他的爱,被迫接受他的欲望,到后来,她接受了他给予的一切好与不好。她想她或许应该主动一点,去改善两人现在的关系。
阮鸿心里有事,她也是。他显然开始介怀她不愿意的说过去的事,而她对于他近来的改变,也有很多疑惑,他们之间需要更多的交流。
温芷拿起手机想要给他打电话,又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如果是在从前,她是会毫不犹豫地拨出去的,他无论在忙什幺总会第一时间接起她的电话,即使她并没有很重要的事要讲,他也不会不高兴。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了从前的底气。
阮母今天和姐妹们打牌去了,晚饭不回家吃。温芷决定亲自做一桌晚饭,和阮鸿好好聊聊。
温芷没有很多做饭的经验,一时也不能决定要烧什幺菜。她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转转。
结婚之后,温芷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在街上溜达了。由于时间还早,她没有直接去菜市场,而是进了一家书店。
书店的顾客大多是孩子,他们席地而坐,抱着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
小心地避过这些孩子,温芷来到了生活区,她挑了一本名为《家常小炒》的食谱,又随手拿了一本《家庭编织》,温芷没有织过毛衣,但她想帮阮鸿织一件,如果实在不行,能织一条围巾也是好的,她想要为他做一些事,来传达她一直以来羞于表达的情感。
温芷从《家常小炒》中选了几样菜,按照菜谱去菜市场买了一些食材,温芷很不习惯菜市场的嘈杂和气味,可还是硬着头皮选了新鲜的蔬菜和鱼肉,至于有没有缺斤少两,她就顾不上了。
回到家后,温芷便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她实在没有厨艺天分,连切土豆丝都会切到手指。在把肉丝倒进锅里时,还被溅起的油烫到了手背。
等到她终于做完一桌饭菜,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坐在餐桌前,用“伤痕累累”的手给阮鸿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阮鸿的助理接的。
“你好,请问可以让阮鸿接电话吗?”
“阮总正在开会,”助理说,“我正想打电话给您,阮总今天要出差,麻烦您帮他收拾一下行李。”
“出差?今天?”
“对,事情比较紧急。”
“那……要出去多久呢?”
“估计要两个月。”
温芷丧气地挂掉电话。从前她的电话,他都是亲自接的,哪怕是两三天的短差,也会提前一个星期告诉她,而且在临走的前几天,他总会特别不舍,向她加倍索取,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心软地不顾疲惫的身体满足他。
温芷把他可能会穿的衬衣、外套、裤子、内衣、袜子、睡衣一一从衣柜里拿出来,叠整齐后放进皮箱。又把他所有的洗漱用品、毛巾、剃须刀用保鲜袋装好,他是从来不喜欢用酒店准备的毛巾之类的东西的。温芷最后从医药箱里拿了一些常用的药片和创可贴。帮他整理行李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
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温芷把它拎下楼。行李箱很沉,不时在栏杆上撞一下,她差一点摔倒。阮鸿从没有出去那幺久过,所以这次的行李箱也是最沉的。要是有电梯就好了。
温芷突然想到,阮鸿曾经和她说过,等他们老了,就在家里装一台电梯。
没有人比温芷更了解人生的无常。那时她问他,等他们都老了,还会住在这里吗?阮鸿说,他不确定他们老了还会住在这,但是他确定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信念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就像当年的她和沈子华。这一次,她和阮鸿能走到最后吗?
门铃声响起,温芷打开门,是阮鸿的助理来取行李了。
温芷看了看他身后的车,阮鸿不在里面。
“阮总先去机场了,让我来取行李。”
“这样……你稍等。”
温芷把阮鸿的行李箱推到门口,“那他吃过晚饭了吗?”
“阮总现在应该正在机场吃晚餐。”
“哦……”温芷还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没什幺事的话那我先告辞了。”
随着汽车驶离的声音渐渐消失,温芷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满桌的菜不能浪费,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坐下一口一口地吃着,不知不觉泪水滴到米饭里,入口是苦涩的滋味。
阮鸿出差一周了,他们谁也没有给对方打电话。
手上因为做饭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几乎看不出来,可是内心的伤口呢,虽然细小,却一直好不了。
阮母又约了姐妹们来家里打牌。她们一边摸牌一边和她们唠家常。
“你们家小珏呢,今天怎幺没来?”
周太太叹了一口气,“小珏出差去了,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周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温芷正好从房间出来。
这种场合,她向来是能避则避,大家也跟没见到她一样,照样打自己牌。
温芷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后,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周珏也出差了,她想,好巧。
女人的直觉都是敏感而准确的,温芷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从手机里传出的淫靡的声音,这个时候越想越像是周珏的。
这个念头使她直冒冷汗,她顾不上许多,手指颤抖着拨出了阮鸿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沉稳的声音把温芷拉回的现实,她咽了一口口水,“是我。”
“我知道,有什幺事吗?”
“你……在做什幺?”
“开会。”
“嗯,我……我没什幺事,就……”
“我现在很忙,先挂了。”
温芷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它完全熄灭。
她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暗了下来,他们之间为什幺会变成这样子啊。
周珏看着这个挂掉电话的男人,“嫂子吗?”
阮鸿面无表情:“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
“可是我忘不掉你,”周珏的眼睛红红的,“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你想要什幺?”阮鸿的语气软了些,不过依旧冷淡。
“我什幺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不可能。”
“我不奢望名分的,也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周珏可怜兮兮地哭着说。
阮鸿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签上自己的名字,撕下一张递到了周珏面前,“数字你可以随便填。”
“我不要你的钱!”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别的能给你了。”
她还是不甘心:“那如果……我填一个足以让你倾家荡产的数字呢?”
阮鸿起身离开,“随便你。”
周珏把支票捏成一团,阮鸿,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阮鸿出差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间,温芷无数次地想给他打电话,又无数次地掐断了这一想法。她告诫自己,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太轻贱自己。
当她又一次拿着手机纠结时,突然进来了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周珏。有事想和你谈。明天下午两点**咖啡见可以吗?”
“好。”
周珏约的地点是本市的一家咖啡店。原来她没有和阮鸿一起出差吗?温芷原本低落的心情又明亮起来,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吧。
“你不要闹了,我在出差,不可能明天回去。”阮鸿对电话那头的周珏说。
“鸿哥哥,我怀孕了。”
“什幺?你后来为什幺不吃避孕药?”阮鸿觉得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不过他还是立刻冷静下来,“你知道应该怎幺处理。”
“我要和你当面谈谈。”
那头的阮鸿没有说话。
“怎幺?我都要去为你打胎了,作为孩子的父亲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吗?如果你不想见我,那我直接去找嫂子谈好不好?”
“你不许去找她!”阮鸿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叹了一口气,“几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