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不去理会卫璧,且说殷梨亭抱着慕晗潇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
他消了怒火,心里便只余对慕晗潇满腔的爱怜之情。这几日在房中反复思量,他是下定决心要断了这一段孽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在爱人心里作为一个替身存在。他也不例外。情到深处,他是真正想过要和她长相厮守,不顾那个三年之约,也不管她那个麻烦重重的身份。可是,他却不能不去计较,她心里到底爱着谁。他是殷梨亭,不是别人。斩去情丝,何等不易。
慕晗潇全然不知他心思纷杂,醉酒的她比平日更动人些,亦更糊涂些。她模模糊糊把殷梨亭的唇当成了美酒,便连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说来可笑,这是两人定情以来的第一个吻,或许也将是最后一个。
殷梨亭被她突然袭击,一时觉得甜蜜又痛苦。他用手指擡起她的下巴,使得两人的视线相接,声线低沉,几乎快哭出来:“潇潇,告诉我,这个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谁?”话一出口,他再不敢看她,索性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审判。或许福至心灵,慕晗潇趴在他胸口,隐约拾起了一段有趣的回忆,遂傻笑起来:“殷叔叔,清明师兄带的话本已经被我藏起来了。你再也找不着啦。”殷梨亭如释重负般睁开了眼,原来,那时候她亲自己,是为了藏话本幺?
他终于亲吻上她的唇,从生至死的抵死缠绵。他心爱的人也爱着他,真好。
情晓深处浓,巫山云雨会。
慕晗潇的胴体在黑暗里如有光泽。殷梨亭在吻她,吻遍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以一种献祭的形式。相较于从前,她的发育已很有了些可观。其胸脯高耸,白腻间轻嵌一点嫣红,溪谷还与从前一般,全无半点杂毛,正正是个举世难得的尤物。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他半点不知,他只知道,若今日他再不回应她一腔深情的话,他一定会后悔。
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半点经验,不过,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无师自通。他知道,他肿胀滚烫的欲望需要一个宣泄口,而她温暖的溪谷,便是他最好的去处。
他没头没脑地寻根而下,刺进她的桃源里,好悬她体质特殊,并未受伤。许是他确实弄痛了她,她开始用尽心思想要摆脱刺进她身体里的东西,这一躲一闪之间,两人倒也渐渐得了妙处。身体的记忆往往更加诚实。
慕晗潇虽然前尘尽忘,但对于这样销魂噬骨的快感却是不会拒绝。她伸出两条腿,盘在他腰间,以便他入得更深些。殷梨亭亦被她的主动激得心花怒放,遂低头含了含她那殷红的朱果。两人你来我往,欲望一时积到顶处便要发泄。却听得慕晗潇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娇慵惫懒的呻吟来:“恩,阿谷,你坏……”
此时两人下体相连,殷梨亭的阳具亦是蓄势待发,可他却如一盆凉水浇头而下。阿谷,莫,声谷,他的七师弟,她倾心相许的爱人。纵然她记忆全无,纵然他贪恋美色,爱上这原属于师弟的女人,她还是爱他。陷入欲望的她固然美得断人魂魄,可他从未这样清楚明白,她的美,原不属于他。
她的呻吟一时高一时低,有时是梨亭,有时急了,仍听得见阿谷二字。
他整个人似乎分成了两个,一个与心上人共赴巫山云雨,享受这说不尽的红尘之欢,一个却近乎自虐般地想着:她有多爱七师弟啊。她大概已经记起来了,她与七师弟情深几许,不顾公主身份下嫁。原来,这种滋味就叫嫉妒。他被各种情绪折磨地肝肠寸断,身下动作反而愈发激烈起来。慕晗潇诸事不知,只觉生命中缺少的一部分被迅速填补起来。与心上人灵肉结合的美妙,不禁使她舒适得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这两人心思各异,却都痴迷爱欲,眷恋红尘。此番阴阳和合,倒也尽了极致的痛快。
而殷梨亭在慕晗潇体内射出一股浓精后,仍带着高潮的余韵,肺腑间的热血却已冷却了下来。
他整理好衣衫,原本斯文俊秀的眉目因动情显出几分邪肆来。他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贪恋着注视着爱人沉睡的容颜。然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生前所未有的畅快,连眼泪都笑出来:“潇潇,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你错了,我们都错了。”他反复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应该留下点什幺。待铺展开笔墨纸砚,却只匆匆落了几个字。之前她被金花婆婆所伤,他已经传信回门派,想来大师兄派的人也快到了。加之三年之期将至,他怎能弃师门而不顾。他,只能先走一步。
这样匆忙的岁月里,轻许了一段情,终究伤心。他还记得那鲜血溅上面容时犹带余温,她在一片血光里美得惊心动魄。原来,早在初见时刻,已种下深情。
他转身,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一生那幺长,突然,已到了尽头。
夜漏更近,好梦正酣。
慕晗潇睁开了眼,清波泛泪、泪凝于睫。十金一寸的迷迭香晕染开来,随夜色斐回缠绵。
青锋似雪,嫁衣如火。武当山的夏日静得那样可怕。莫声谷唇齿间溢出鲜血,眼眸深凝眷恋,一字一顿:“在下以命相抵,以三年为期,只求诸位放过吾妻。”语罢,他看向张三丰,气息奄奄,“师父,不孝徒儿不能报您养育之恩,求您……不要怪她,今后……视她如我一般……”张三丰哪里料得他性烈如火,原本的大婚之喜,顷刻便成了死别,只得应下他最后的请求。
他看着她,一刻便是一生,有太多话语已不能出口。最终,他的手掌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没有开口。她看着他,一生都化作这一刻。
殷梨亭回来得太晚。
他一路见得元兵踪迹已是不安,待入了真武殿,更不闻礼乐祝祷。他懵然觉得心痛,一步步靠近人潮,却与一女子撞了满怀。他不自觉接住她的身躯,他低头看去,一片血光之中,她玉颜沾血,似深陷红尘,又似遗世独立。一瞬间,如焰灼心。
她倒在他怀中,似一朵开到极致的曼珠沙华,滴滴渗出血来。
后来的记忆散落斑驳、不可辨认,她隐约听到那大夫沉声道:“这位姑娘,夫人年纪尚小,天生体弱,似受了极大的刺激。此次滑胎之后,只怕再不能有孕,更甚有性命之危。只可惜呀,那孩子都三个月大了,真是作孽……”
她终是活了过来,却是整日昏昏噩噩,不言不语。
岳陵歌来探她,她方抓紧他的手道:“十三哥哥,这几日里,我总是睡不着。我好难受,我……不明白……”岳陵歌面上犹带几分悲悯:“这药是你当初交于我,如今便还给你。若你要继续赌约,有朝一日,我会去找你。”她默了半晌,终于饮下传闻中的忘情散。
碧玉杯,素手执,含笑饮,忘前尘。她嫁衣如火,一杯饮罢,尽是绝望。
原来如此,原是如此。
所谓忘情,不过是寄予记忆最深刻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