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仙?”何宥晟眉尖突起,努力地思考着,他记忆力很好,如果没有印象就真的是完全不认识的,完全没有接触的人了。他摇摇头:“不认识。”一手托着饭盒底,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拿着筷子,背部习惯性地伸直了,吃个快餐却和法国餐一般优雅,像个没吃过苦头,养优处尊的大少爷。不管别人怎幺看他,评价他的优秀,秦溱知道他有多努力,是个多幺好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这幺想的,可是,怀疑像盘从天而降的污水,随处飞散,无可避开。
他说谎了,说谎的时候他会无意识地擡高右手肘,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将他出卖了。
秦溱把自己的袋子背好,深吸一口气,压下千万思绪,吞下所有诘问:“那我走了。”
“你是想把别的女人介绍给我吗?她是谁?你的……同事?”何宥晟难得感兴趣地追问。
秦溱无所谓一笑:“没事,就是我们医院之前有个姑娘重伤送来却已经,无法救治了,她在你以前的大学读书,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问问你……而已。”
何宥晟皱着眉,在她的话里似乎没有找到任何疏漏之处,面容放松下来,他捡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我送你回家。”
秦溱摇摇头,故作轻松的语气,额头处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含光的双眸:“不了,我待会儿还约了个朋友。”
“那我送你到楼下。”何宥晟想到自己公司里的同事都还没走,自己就这样离开也很不妥,影响团队精神,便这样提议着。
秦溱歪头想了想,再拒绝下去似乎就显得太刻意了,没等她张嘴说好。
何宥晟抢先一步怕她拒绝:“我接下来要出差好几天,就让我送送你吧。”
电梯间,何宥晟试着和秦溱搭话,但往往没几句能够聊下去,异样的气氛在两人之中蔓延。
过程中,何宥晟曾想触碰秦溱的肩膀,却被秦溱躲过了,她心中升起了对何宥晟的抵触。昔日小仙留在她脑海里的影像不停地重复着,何宥晟在影像里那张无情暴戾的脸一次次地被放大。
厌恶和恶心的感觉不受控制地从心里面生起,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何宥晟的脸。
停车场内,秦溱找到了自己的车。
“bye-bye,你回去吧。”
何宥晟颇烦恼地向上捋下柔软黝黑的发丝:“你这家伙啊,有什幺事要跟我说啊。”
秦溱笑眯眯地打开车门:“知道了。”然后就驱车离开了。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睁大目视前方。她不敢开得太快,因为视线有些模糊,滚烫的泪水因为重量而坠下时又很快蔓延上新的一层水雾。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在她眼前大部分时间也只能是浑浊一体的黑暗已经为数不多朦胧不清的光芒而已。
她觉得很孤单。
人与人的关系原本就是需要维持的,需要消耗精力,人生难得有几个真正亲密的朋友。能够和不善表达,生性薄凉的自己亲昵的更是少之又少,欧妮娜从小陪在她身边,却因为情感上的隔阂对她有芥蒂,离她而去。秦淮于她来讲一直都是只可远观的存在,本来便有一层亲情成分在那,不能算是朋友。同期生因为各自道路远近窄宽,崎岖或平坦对她有所不满,能够和睦相处已经非常不易。
然后,就只剩下何宥晟了。
无论她至今对何宥晟的态度如何,何宥晟一直陪在她身边,即使是仅以朋友的形式,也无怨无悔地充当了秦溱所希望的朋友的角色。
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宥晟的欺骗,会让她这幺难受。
停车等着红色的灯转变之时,她摘下了手上的镯子。
不多时,人肉眼无可窥见的黑烟汇聚成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姿。
小仙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副驾驶座位,单手支着下巴:“哟,小心开车,不然和我一样成了孤魂野鬼,不过,我也是比你厉害得多得鬼。”
秦溱说:“我帮你。”
小仙翘着兰花指,靠近嘴巴,一副惊讶的模样:“秦小姐这是态度十八大转变,菩萨上身了。”
秦溱懒得,也不想纠结那奇怪京剧腔调,只说自己的条件:“我帮你向另外两个人报仇,你能不能放过何宥晟。”她原本不信鬼,但是小仙出现了,还拥有她不知道的力量,她很害怕,章小仙会对她重视的人不利。
车子移动着,阴影刚好盖过小仙嘴角得逞的阴笑,她很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好吧,那接下来你要好好听我的话,我保证,我们都不会受伤的,我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我一向黑白分明,谁是谁非,我章小仙记得。”
秦溱开着车,有一只鬼在身边,喔,还是一只凶狠又色情的鬼,她心中的无奈与寂寞暂时地被另一种情感取代了。
那是憎恶。
小仙喋喋不休,夸耀着自己的力量,秦溱见识过的,没有见识过的。
秦溱不由得想,章小仙在生前一定是个非常弱小的人,不然怎幺会在死后仍对力量斤斤计较,她在前生无法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死后仍化作冤魂不散,甚至要把她一个无辜的人拉了下水。
“我会帮你报仇,之后,请你务必远离我。”
“哈哈哈哈。”小仙发出清脆的笑声来,似乎想到了自己大仇得报的场景,还是受到了秦溱的嫌恶而感到愉快?然而她的表情很快阴沉下去:“那是当然,只是,如果你做不到,就算我找不到你,我也能够,找到你重要的人。”
章小仙有些愉悦,因为秦溱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她的打算,就像一只被她拿捏在手上的小鼠:虽然你自认为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可是你也在我的报复名单里,谁叫何宥晟喜欢你而不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