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福之家

『我从来没有选择放弃，是你的所作所为迫我放弃；

假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去爱你。』

四岁，本应是被父母捧在掌心呵护成长的年纪。但正是这个岁数的凝心，却因为母亲的关系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的母亲是未婚妈妈，在那个遭人话柄的年代；外公外婆不止没有责备母亲，反而开明的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为了工作，她的母亲不得已将她寄托在外公家中。本来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不妥，而且这也是凝心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但直至母亲再婚、外公外婆因病去世，她的命运便从此改变。

在没有亲人愿意照顾，母亲亦因再婚而离港的情况下，凝心只能交由素未谋面的父亲亲戚代为照顾；因此年纪尚小的她，早早便习惯了大人厌恶的嘴脸。

在亲戚之间当滚球的日子过了几年后，上天送来了她人生第一份礼物。

陈康妮。

她是母亲的亲堂姊。

在她渐渐对生活感到不以为然之时，她把她带离了恶梦之家。

还记得第一天来到这个家时，她还是认为只是换个地方，环境同以往一样都是充满厌恶气息。但当她看到姨妈姨丈脸上的笑靥时，竟轻易地溶化了她弱小冰封的心。

康妮温暖的手牵着她来到寝室门前，然后叩着房门轻声地唤：「真，凝心来了！」低着头微笑着：「姨妈介绍表哥给你认识，放心，他绝对不会欺负妳的。」

点点头，凝心听进了康妮的话。

回想父亲那边，没一个大人会把她当人看待，更何况是小孩子。所以凝心一直期待，会有一个真正疼她的人出现。

没有太长的等待时间，房门缓缓被打开；一张温暖的俊脸出现于她眼前，深深吸引着她的视线。

「凝心？」蹲下与她一样的高度，凌真展现着和蔼的笑容。

沉醉在他迷人的脸上，对他的问话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凝心的脑海只有不断询问自己，原来这个世上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为何她从来没有遇过？

发现她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凌真心底更是喜爱这个傻傻的表妹。伸手拉住她握紧拳头的小手，一边放松她的手指一边说道：「我叫凌真，是妳的表哥。放心吧！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妳了。」

他的话触动了凝心心灵的某处，泪水因此而掉崩出来，这反应，吓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反应甚大的康妮第一时间抱住她，将责任全归咎到不知所措的凌真身上：「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表哥吓倒妳？」

摇了摇头，凝心以手背抹着泪，转身便抱住被自己吓得呆若木鸡的人。这反差的举动，不由得把康妮和凌真弄得哭笑不得。

「看来她蛮喜欢你呢！」

「是呢。」

轻拍着儿子的肩膀，康妮把这个重任交到他身上：「那么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她啰。」

接受了母亲的托付，凌真乖巧地点头答应，然后把凝心从地抱起，打算让她进内早点休息。但她轻巧的重量，却立时把他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七岁的女孩体重应该不会这么轻，可想而知她从前过得有多苦。

「时候也不早了，早点睡吧。」转身返回房内，凌真把她放在房内唯一的床上。「妳的床还没送到，今晚就将就一下暂时睡我的床吧。」

乖巧地点过头，凝心坐在床上巡视了整个寝室；突然，脸上出现了羞怯的表情，红了一片。

就算只得七岁，但她毕竟是女生，就算是个孩子，她还是有男女之间那份陌生的羞涩感。房间就只有这一张床舖，难道她今晚要跟表哥挤睡在一起吗？

没有发现她的忧虑，凌真伸手扯开收拾整齐的被单道：「睡吧，我还要温习，没这么早睡。」

「可是……」

目光对上，凌真终于发现她的异样。

像是解读了她的疑问般，他轻拍一下她的脑瓜袋道：「放心，我今晚睡按摩椅。」说罢指著书桌旁边的方向，对她回眸一笑。

知道不会两人同睡，凝心立时松了口气。但对要他借出床舖一事，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睁着圆圆的兔子眼，在他想要转身离开之时，凝心伸手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还有事吗？」

「你真的不会欺负我吗？」

「我为何要欺负妳？」

蹲在床边，凌真聆听着她的话。

凝心不懂怎么说明在姑母家的事；或许是她的潜意识里，不希望凌真把自己看成是一个爱说三道四的人。

伸手轻抚着她的长发，凌真以行动安慰着她。就算无法道出真相，他心里也替她的遭遇难过。

从小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聂晴一个同辈表亲，所以保护她成了他理所当然的责任。可是在不久之前，当他得知自己还有一个亲表妹的时候，她的经历令他顿时觉得她比聂晴更需要自己。所以他随即与父母亲提议收养她，希望借以能给予她一个温暖可靠的家。

「或许妳曾经被人欺负，但很明显那些人并不了解妳的可爱之处。就如我妈所说的，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妳的家，我们将会是妳的家人，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欺负妳了。」

像一道强心针似的说话，稳固了凝心不安的心；凌真就像天使一样降临，把她从地狱中拯救出来，逃离那段不安与恐惧的日子。

凝心深信这个家将会是她永远的依靠，未来的日子她将不再孤苦无依。

☆       ☆       ☆

成为凌家养女已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凝心已逐渐习惯这儿的生活方式。

康妮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却把她宠到上天，为了这事凌真已不只一次跟母亲正面冲突。他不是不疼凝心，而是他怕康妮会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持宠生骄。可其实凌真的忧心是多余的，因为能够得到他们的宠爱，对凝心已经是上天给予她最大的恩赐，她连感恩都来不及了，又怎会持宠生骄呢？

可想而知凌真并未能完全了解她的内心，或许他们还需要多一点相处时间才能让他明白自己。

「妈，时间到了哦！」叩着房门，凌真呼唤着房里的人。

挂着忧心的脸，凝心慢慢走到凌真身后：「真表哥，我真的要去吗？」

回望着她，凌真点头明言：「他们始终是妳的家人，难道妳打算一辈子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吗？就算以前他们怎样对待你，现在有我在妳身边，他们不会乱来的。」

「谢谢真表哥。」

「傻瓜。」

今天是凝心第一次以凌家人的身份参与家族聚会，为了这一天的来临，他们用了半年多时间去让她适应，避免因往日的阴影而影响她与人之间的交往。

「可以了。」从房间缓步而出，康妮看着漂亮的凝心兴奋地道：「好可爱哦，就像公主一样。下次阿姨要再买多几套给妳！」

「妈妈，妳这样子会宠坏她的。」语气带点责备，凌真再度跟母亲抗议。

被儿子的态度挑衅，两人又再争辩起来：「平日最宠她的人就是你！哦，难度只许你宠就不许别人宠吗？」

「我不会什么都宠她，她不听话的时候我也是有责备的。谁像妳，什么也依她顺她，将来长大了要怎么办？」

加入两人的争辩中，凌海拉住渐现激动的妻子：「好了，大过年的就别这样子。真也是为凝心好，妳这个做姨妈的又确实是太宠她了。」

回首看着自己的丈夫，康妮生着闷气说：「你就只会帮着自己的儿子，凝心是我好姊妹的孩子，她以前过得这么苦，我宠她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已经把她看作是亲女儿，宠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发现母亲使出自己最怕的眼泪攻势，凌真深知不能再与她争辩下去。缓缓走到她面前无奈地说：「妈妈，对不起，妳别哭了好吗？」

深明儿子对自己的眼泪最没抵抗力，康妮脸上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不能再对我凶了哦？」

「我知道了……」点点头，凌真无奈答应。

「这才是我的乖儿子。」微微一笑，拉着凌真和凝心的手，康妮回复正经地道：「你们记着要相亲相爱，真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表妹，因为她就只有你一个了。」

「妈妈（姨妈）……」

感到有点不对劲，凝心突然紧紧抱着康妮不放，就像动物对万物变化一样灵敏。她好像意识到一些事，却无法轻易道出。

温柔地抱着她，康妮亲着她红红的小脸：「凝心，姨妈真的好喜欢妳哦，妳喜欢我吗？」

猛地点头，凝心也回应她的吻：「喜欢！喜欢！凝心最喜欢姨妈了。」

「谢谢妳来了这个家，成了我的家人。以后，真就是妳的依靠，妳要好好爱他哦。」

康妮莫名其妙的话令大家呆站当场，就算感觉不对劲却无法道说。

然而这段话却成了她最后的话语，幸福之家瞬间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