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燕坐躺在病床上,腿上放一本时装杂志,用没吊点滴的那只手翻阅,晚间九点半,吴少雪来探望她,怯生生的坐在一旁,好奇的摸摸那张家属备用床折叠成的椅子。
「燕姨,妳有好点吗?」吴少雪像是想很久,才蹦出这幺一句话。
「好多了,谢谢关心,妳吃晚餐了吗?」
「吃过了。」吴少雪腼腆的微笑回应。
「妳有在补习吗?怎幺那幺晚过来,探病时间到十点,妳早点回去休息吧,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张玉燕阖上杂志看着她问道。
这小女孩,并不会让人一看就觉得惊艳,眼睛鼻子嘴巴脸蛋都不甚特别,没想到合在一起居然这幺耐看,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唇形变得很美,棕色眼眸弯成半月形,纯洁之中带点媚,容易招男人。
「那个…燕姨,我……我今晚可以睡在这吗?」吴少雪两手拧着制服裙,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说。
张玉燕没有惊讶亦无多问什幺,寻常这年岁的小女孩当然不可能在医院陪着陌生人过夜,就算小女孩翘家,家人也不会肯,但出于豆干厝那种地方,也就没什幺好大惊小怪了。
「可以啊,如果要洗澡可以用我的毛巾,那边柜子有棉被,妳拿出来用,免得着凉。」
「谢谢燕姨。」吴少雪点头道谢,进浴厕时松口气,一路上想得理由都没用上,总归不用说谎都是好的。
握着肥皂在身上搓洗一通,吴少雪想到下午的事,心情低落无比。
「妳想住我家?」叶竟良吓得都忘记自称老师,讲完连忙左右看看周围没有其他学生注意到这里,才压低声音说:「怎幺了?」
「我…我想去老师家看看。」一整天心思混乱,吴少雪没想到什幺合适的理由,单纯得以为老师对她好,应该能收留她几天,哥哥过几天还找不到她,也许就会去跑阵头了。
「不可以!」脑海里面瞬间浮现的景象让叶竟良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咬着牙说。
「老师拜托你,就几天,求你了!」吴少雪听到拒绝,忙伸手想去拉叶竟良的衣服,叶竟良反应极大的后退几步,拿着课本的手挥了一下说:「妳还小怎幺能在外面过夜,何况是在老师家,要上课了,快回教室去。」
「老师……」糯糯的声音带着央求,奈何叶竟良听到了反倒加快脚步离开,吴少雪红着眼眶,回到教室去上课。
张玉燕睡眠中被吴少雪的呓语唤醒,她撑起身,看向躺在备用床上的小女孩缩卷着身体,嘴里反复吐着几个词:「不要…好痛…哥哥…好痛……」
对常人来说,女孩的梦语可说是惊世骇俗,但对处在私娼的张玉燕来说这并不稀奇,顾远军早上来探她就说:前天附近一户十二岁女孩被生父开苞了,随后被生母卖来当妓女。
不说别的,张玉燕也是从十四岁开始卖肉,农村家里男丁很多,女娃一个个卖出去,她最小也受最多折磨,十四岁前,爸爸爷爷叔叔伯伯亲兄弟堂兄弟没一个落下,都尝过她身子,要不是生得好看,老鸨还不想花钱买她这破烂货呢。
只是啊,也许是吴少雪帮过她、也许是她年纪有了,对着吴少雪居然生出了怜悯同情,张玉燕闭上眼,决定明早给顾远军打通电话,让他去敲打吴少雪的哥哥一番。
赖家无权无势不说,赖进发也就生得还可以,逞凶斗狠还算不上什幺角儿,难度应当不大,只是没料到,隔天傍晚顾远军带来的消息,比赖进发还糟糕许多许多。
「你说什幺?」张玉燕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问。
一旁的吴少雪已经面无血色,两眼空洞。
「小姑娘是保不住了,有个金融大鳄的人找赖万宏买那小姑娘的初夜,钱都拿了,小姑娘妈妈一开始不肯,不过她家情况太糟,需要这笔钱,也就默许了。」顾远军瞄眼病房门,抽出一根烟点上。
张玉燕望着吴少雪,开口想安慰她几句,见她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闭闭眼问:「多少钱?」
顾远军抽几口烟,把烟头熄在杯子里,嗤笑道:「五十万,妳甭打算了。」
生命中总有那幺一些人、一些事,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地点,让人不顾一切也不惜代价。
「你帮我把钻戒卖了,给小雪拿去还买家吧。」张玉燕说。
顾远军有些诧异,但没说什幺,那钻戒是早年张玉燕跟一个小开谈恋爱,小开买给她的,她当珍珠宝贝一样收着,不管怎幺苦都没动过卖掉的念头,如今居然为吴少雪拿出来,那钱跟打水漂没两样,可是就算这样--
「没用的。」
买家不好惹,张玉燕灰败无比,拉过魂不附体的吴少雪说:「小雪,妳走远些,就去南部吧,找个警察局,哭愈大声愈好,别说妳叫什幺名、是哪里人,很快会有人带妳去福利院住……」
「不成,不跑还能活,就是少片膜,跑是死路一条。」顾远军看着大小娘们的脸色都跟金纸一样,烦躁的想再点根烟,想想又收回去。
「你闭嘴!」张玉燕擡手抽顾远军手臂几下。
「看开点,这事儿也算天上掉下来馅饼,被开苞那姑娘爸爸悔得要死,巴不得给女儿塞片猪肉进去顶替呢。」顾远军看似没心没肺,说得也是实在话。
吴少雪眼里有着一丝悲凉,但多是欣喜跟感激,水光浮动间,她回握张玉燕的手,真诚的笑说:「燕姨,谢谢妳。」
「对不起,燕姨没用……」
「别这幺说,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吴少雪反过来安慰张玉燕:「卖给陌生人好过……」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想着,今天晚上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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