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脱离苦海

那年，我刚升高一，学校是全日制式的，我只有周末才能赶回家。

那天正上着课，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点开，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回来见你婶婶最后一面吧。博爱医院XX号。”

我手一抖，眼神有些恍惚，再一次确定，发现确实是叔叔发来的。

我匆忙像老师请了假，便急匆匆地往那医院地址赶去了。

到了医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医院走廊上亮着昏黄的灯光，时不时地缓缓走过一两个穿着病服的病人，脚步声在走廊中久久地回荡着。

我心急如焚地找到那间病房，丝毫没有意识到是重病室。看到婶婶的那一刻我却傻了眼，只见她浑身插满了管子，半眯着眼睛像是在焦急等着什么。

一看见我从门外走了进来，两眼顿时便有了精神，苍白的脸上忙艰难地扯过一抹浅笑，“梨花来了。”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愣了一瞬，猛地扑上前去，而婶婶却已是有气无力的，说话都有些艰难了。

坐在另一旁的叔叔长叹了一声，带着哭腔说道：“你婶婶今天休假，炖了些汤，打算给你送学校去，没想到路上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了……”

始终还是没能忍住，叔叔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垂头一阵痛哭。

我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婶婶，鼻子一酸，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俯身埋下头恸哭了起来。

“尧……你先出去吧，我和孩子说两句……”突然，婶婶缓缓地张了张嘴，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一旁的叔叔，艰难地说道。

看她强打着精神，我一阵心疼。却又不能为婶婶做点什么，只能忍着泪水，抿紧唇俯下身子，仔细听她的交代。

叔叔向我点了点头，脸色很不放心，却还是径直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地带上了，婶婶这才将目光轻柔地落在我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梨花，其实，我知道你喜欢你叔叔，我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叔叔。”婶婶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喘着粗气，在提到叔叔时，她脸上有几分喜悦，几分难受。

听她这样说我心头顿时一惊，连我自己都没有这样想过，婶婶又是何出此言呢？

“你叔叔胃不好，可他喜欢喝酒，你要多劝他才听……”婶婶断断续续地在我耳边嘱咐着。

我心里装着心事，晕头晕脑地听着，紧紧地攥着婶婶的软绵绵的手，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我原以为这只是上天和我开的玩笑，我原以为婶婶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终究还是没能拗过命运的折磨，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婶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经历死人的场面，一个是我恶恨的恶人，一个是爱我如子的婶婶。

这样生离死别的痛苦让我缓了许久。婶婶的去世给这个家似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那段日子，足足三个月叔叔没有再去上班，整日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

我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怎么去劝慰。那段日子我一看见叔叔便想起了婶婶临终前的遗言，我心里混乱不堪。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吗？唐尧，我的养父。我不敢承认，却总是时不时地去想，那种噬心噬骨的不安整日整夜地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