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禹心思千回百转,易宛却因他的失神而更加愤怒。
"还敢顶嘴?不是狐狸精那是什幺!迷得你连法器都没带回来!你知不知道,光是无故丢失门内重要法器这一条,就能罚你闭关思过三十年?"
易宛气极,虽则她从没打过这个心爱的弟子,但此刻气上心头,一巴掌就这样甩了出去,聂禹脸色灰白,闭眼就要承下这一掌。
但,那个巴掌没有打到他脸上。
一股让人心神安定的凉风拂来,聂禹睁眼,一段月白色的衣袖就挡在他和师尊面前,就是这片寻常衣裳上蕴含的灵力,易宛的手再也进不了半寸。
"上尊怎会在此?"易宛神色诧异。
来人的气质,也是润物无声的温煦:"易宛,妳这常年的爆脾气,该改一改了。"
上尊?是那位长年闭关,不问俗事的止风上尊?聂禹吃惊,擡头去瞧,白衣男子淡然回首,聂禹于是把他的面容看得真真切切。
这一看,聂禹倒愣住了。
他从没这幺近距离见过上尊面容,以往只有机会在远方遥遥相望,只觉上尊总是一袭白衣,道骨仙风,却不想,这位生年已有上百的师祖,容貌竟还维持在而立之年,他身上的纯水灵力十分润泽,乌发飘然,白衣轻软地依附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而挺拔的身形。
眉间藏灵,俊容和煦,温文清雅,似道似儒似佛,气质稳重,像能看透一切,又像悲悯众生。
他的面貌,是一个男人最盛的风华,他的气质,是一个男人最沉稳的时节。
宗门内的上尊是个真仙一般的人物,聂禹心里本该是引以为荣,但莫名的,他却打从心底泛起一股烦燥。
他想起谷内那女子。
她和上尊是什幺关系?她怎会知道那几句上尊亲手挥毫而就的断联?又怎会因为上尊而替他求饶?
而且,她还那幺亲昵的唤他,止风。
回想那女人艳绝的容色,和上尊年貌正相当,要是也着一袭白衣站在上尊身边,他心中竟浮上四个字。
神仙眷侣。
聂禹心头泛堵,倔脾气发作,别过脸不看众人,生硬的道:"徒儿做错事,本该受师尊责罚,但那女子已是徒儿认下的道侣,将法器暂时放她身上,徒儿不觉有错。倘若师尊还是要罚,徒儿只能从,却不认错!"
"你这个──"易宛气得说不出话,接口的却是止风。
"既然如此,易宛,即刻领他回去闭关。"止风望了他一眼,随手朝聂禹挥袖,一道锁链似的浅蓝气息便向他击去。
聂禹只觉身上爬过丝丝凉意,心底那恶气被水灵锁链逼得飞快冲上心头,随气运转,他心口痛极,闷哼一声,旋即失去意识。
易宛气归气,还是心疼爱徒,连忙命人扶住聂禹,心里对上尊不禁有些埋怨:"上尊,闭关就闭关,这还在宗门外,何须对孩子动刑?"
"妳看不出他被魔气浸蚀了?"止风掌心对着聂禹丹田,就要从聂禹腹间抽回水灵锁链。
那浅蓝灵气被一股黑气攀爬,迅速也被染黑,随着止风掌心的引动,黑气被抽出愈多,聂禹神色愈是狰狞痛苦,在黑气即将离体的时候,他厉声嘶吼,大口大口呕出血来。
易宛看得心惊:"上尊!网开一面!"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修为刚退步的聂禹,往后就要成为无法再进一步的废人。
止风也没料到这魔气如此难缠,他眉心微蹙,不再试图揪出黑气,而是松开水灵锁链,让自己的灵气混着魔气一起隐回聂禹体内。
聂禹是少见的平均型混元灵根,也是少数能够容纳魔气在体内而不会受其反噬的体质,这点魔气,有他的水灵锁链应当还压制得住,要是聂禹能将这两道灵气一起炼化了,修为还能更进一步,但现在要是强硬的将聂禹身上魔气抽出,只怕这孩子真会就此废了。
只是,聂禹身上竟出现连他感到棘手的魔气,这谷内的事看来不简单,他免不得要管上一管。
"带他回去疗伤,伤愈后让他上后山闭关,严加看管。此间事我来处置,门内所有弟子远离崩兽谷。"
"是。"
易宛立即按照上尊吩咐的去做了。
待一行人远离,止风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方才那道黑气,像针一样突然刺在他身上,他避之不及,掌心已出现一个很小很小的红点,凝出十分细微的血珠,鲜艳可爱。
那魔气原本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想钻进他体内,但他身上的护体灵气立即形成屏障,于是只被蹭破这一丁点皮,连疼痛都没有。
竟被偷袭,也是他太托大。止风摇头,再不轻敌。
"惭愧。"
他轻甩手,将血点弹落在脚边恰好开了个花骨朵的鲜嫩小草上。他能感应到,方圆数里之内只有这株是灵草,能在此处坚持长到几乎开花的程度,也算坚强,但这里的稀薄灵力显然无法支撑它到开花结实。
这是一株名为结缘草的小花,看这灵气的浓度,大约也快要可以化形了,他血中有灵,助这花开上一开,也是善缘。
结缘草迎风摆摆身子像是欢喜的颤动,花苞很快将那点血珠全都吸收,仅剩一滴透明的露珠,止风听到灵草娇憨愉快的答谢。
"谢……谢……大哥哥……"
这株灵草的声音,彷佛是个小小少女,而且,像极了当年他从狼吻中救下的"她",也有些像他至今唯一收过、却在多年前已殁在魔域里的爱徒。
这灵草既未化形,本来就只能用神识与他沟通,因而那少女的声音,并不是灵草本身的声音,而是来自他的记忆和想象。
所以,还是他看不开吧?不料他闭关多年,还是没能摆脱与她两世缘浅的遗憾。
心中出现她的倩影,止风心中有些怅惘,蹲下身,才伸出手指,草叶便眷恋地卷在他指尖。
"灵儿我一定能开出很漂亮的,花……下次月圆,大哥哥再来,果实送给……你。"
灵ㄦ?他那缘浅的徒儿,不也是怜ㄦ吗?
听它自称灵儿,止风心里顿时冒出些许苦涩的柔软,鬼使神差的他点了头。
"好。"
顺手将草叶抚平,止风离去,姿容绝逸飘飒,缥缈如雾。
*
明天没放假太哀伤……上尊必须出场慰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