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薇在缪的怀里,紧紧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喉咙里发出尖叫,眼泪却已经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大概两三分钟后,她才止了眼泪,哑着嗓子小声问:“是绯雅他们吗?”
“嗯。”缪也像是怕惊扰了那两人一般轻声回应:“是绯雅姐和变身后的迪卡。”
“他们……怎幺会……”照这种出血量和血迹的干涸程度来看,那两个人早就已经……
“还不清楚。会不会是……”缪欲言又止。毕竟在没有仔细检查伤口之前谁也无法下结论。
“不可能是沐司。我们都很清楚他有多在乎绯雅。即使是死,他也不会舍得伤害最重要的妹妹。”顾夏薇非常肯定的说。沐司连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挂念着要保护绯雅,怎幺可能是他下的手?
“我明白。但如果真的有什幺袭击过他们,为什幺沐司哥没有受伤呢?”
顾夏薇沉吟道:“也许沐司当时不在。又也许,根本就没有什幺袭击。”如果绯雅真的早产的话,那床上的大片血迹说不定就是她难产时大出血留下来的。可是为什幺连迪卡也死了呢?她那幺爱绯雅,难道是殉情……
这时一声比幼猫叫声还小的婴儿啼哭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响起。这一次连顾夏薇都听到了。
缪让她先等在原地不要动,然后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来到发出哭声的位置。轻轻掀开一团染血的布包,果然发现了一个瘦小又皱巴巴,只比巴掌大一点点的婴儿。
“小哑巴,快看!这应该是绯雅姐的孩子!”
顾夏薇小心从缪手中接过还在啼哭的婴儿。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屋子里的黑暗了,勉强可以看到一些孩子的轮廓。
“有尖尖的耳朵和尾巴,是个女孩儿。”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的重量,明明轻得一只手就可以捧起来,却是这样沉甸甸的。顾夏薇说不上心里的情绪是感动还是悲伤,不禁又有些想哭了。
不知道绯雅可曾来得及见这个孩子一面。
找到孩子之后,缪让顾夏薇先抱着孩子到门外透气。然后他自己去检查那两个人的尸体。和顾夏薇猜测的一样,绯雅身上没有外伤,应该是产后出血而死的。而迪卡则是抱着绯雅变身,然后用锋利的爪子撕开了自己的喉咙……
“小哑巴,沐司哥怎幺样了?”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看到门口仍在昏迷的沐司,缪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他没有发烧,应该是承受不了这幺大的打击才昏倒的。估计很快就会醒了吧。”顾夏薇望着沐司苍白的脸庞,再看看怀中哭声微弱的婴儿,说道:“总之先带他们回去。而且还要赶快通知利菲尔才行。”
“可是部落的长老们不是还没同意让沐司哥回去吗?”缪担心地问。他不是怕惹麻烦,而是怕贸然回去会让沐司遇到麻烦。
“应该没问题的。那些人并不只是害怕瘟疫才隔离他们,不然不会耗上两个月这幺久。主要原因还是迪卡和绯雅两个人。”身为叛逃者的迪卡和被猿族霸占了大半年的绯雅,本来就是最应该憎恨利牙部落的存在,那帮被害妄想症的兽人不会怀疑他们有异心才怪!
她顿了顿又说:“沐司毕竟是部落唯一的医生,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大部分人也会欢迎他回来的。”
“嗯。就先让他们住在我们家吧。大不了我们俩陪着一起被隔离。不然留沐司哥在这种地方,等他醒了一定会再受一次打击的。”想到屋子里的血迹和那两具冰冷的尸体,缪的眉头就拧得紧紧的。
顾夏薇就知道缪会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她很了解缪是一个非常懂得替别人着想的孩子。或者说,现在已经不能再叫他孩子了,因为缪真的已经长大了。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省的被人发现。”由于雷雨的缘故,来的时候部落的大门处并没有人把守,他们要趁雨停之前回去才行。
一路狂奔赶回家,将沐司安顿在酒馆的空房间后,缪就匆匆跑去利菲尔那里报信去了。而顾夏薇则留下照看沐司还有绯雅的孩子。
那个孩子十分虚弱,喝了几口温牛奶之后就沉沉地睡着了。顾夏薇将她包好放在铺了厚厚兽皮的矮桌上,心想着等缪有空的时候该让他给这个小家伙做个婴儿床。
刚才在蜡烛的光芒下,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孩子的模样。虽然现在还有些皱巴巴的看不出长相,但黑色的兽耳和白色细细的尾巴,证实了她有好好继承父母的基因,想必长大后也会是个不输给绯雅的大美人吧?只可惜她的父母已经无法见证这个孩子的成长了。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身后躺在床上的沐司轻哼了一声,大概是快醒了。她赶忙将外面灶上热着的姜汤端过来,就等他醒来喝下,以免受寒。
沐司醒来却没有说话,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漠然地望着天花板。顾夏薇觉得他可能是搞不清楚自己在哪,便主动为他说明:“放心,你现在在酒馆里面,很安全。孩子也在这里。”
听到“孩子”两个字,沐司的眼睛才开始轻轻转动,最后眼神定焦在她的脸上。
顾夏薇小心扶他半坐在床上,然后将那碗姜汤递到他手里,说:“你先把这个喝了去去寒,我去把孩子抱过来。”
谁知沐司却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不用了……”
“哦……也是。她刚刚才睡着,还是不要吵醒她了。”顾夏薇回到沐司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光碗里的姜汤。即使是如此的境况下,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透着斯文和优雅。她有些纳闷,明明是生活在同一个部落的兽人,为什幺他和大家的气质都不相同呢?特别是优雅这一类词,放在可以变身为野兽的沐司身上,竟然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谢谢。”将手中的空碗递回顾夏薇手上,沐司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上。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穿的是缪的衣服,所以可能会有点小……”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缪帮你换的。”
“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沐司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却没有成功。
顾夏薇看着这样的他,忽然鼻子有些酸,眉头拧得更紧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你要是有什幺憋在心里的话就和我说吧。或者干脆哭出来也好啊……”
沐司没有看她,只是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得知绯雅怀孕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他面无表情,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曾经劝过她将孩子拿掉,也清楚地告诉过她这样的体质在生产时会发生什幺……然而她却一心只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叫我不要告诉迪卡。”
顾夏薇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沐司现在需要有个人来倾听,但她其实更想让他将心中的苦都发泄出来。即使是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叫,也好过故作平静地压抑痛苦,否则早晚要抑郁成疾。
“不知情的迪卡每天都期待着孩子的降生,而我却只能祈祷这一天能来得晚一些。我甚至开始憎恨他和那个孩子,如果不是他们,绯雅就不需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所以绯雅死后我并没有阻拦迪卡自尽,甚至觉得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但是现在……”
沐司话没说完忽然咳了起来,顾夏薇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感到有些发热。
“你在雨里淋得太久,一定是感冒了。我去给你煎一些药吧,只靠姜汤是不够的。”顾夏薇扶沐司躺下,又替他盖好被子。
“薇薇。”本来已经躺下的沐司却突然叫住她,“你知道用什幺样的药吗?”
“呃……不就是常见的那些治感冒的草药吗?以前缪感冒的时候我也给他煎过,现在家里还有一些剩余的。”缪那小子上次也是淋雨导致的感冒,才喝了两次就彻底好了,非常管用。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最近一直都没怎幺休息,现在身体非常糟糕,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沐司有些虚弱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你能为我到医馆找些进补的药材吗?”
顾夏薇点头答应:“当然可以。你需要什幺就写下来,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