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北辰的卧房和书房都没有名字。他说,名字就只是个名字,没有意义。然而他那个大得不像话的练功之处,却有一个听着响亮,又带着几分寒凉之意的名字。
葬剑阁。
每天早晨和傍晚都是凌北辰雷打不动的练功时间,除此之外他很少来葬剑阁。然而这天深夜,在风华阁其他地方都已经随夜色沉入梦乡时,葬剑阁罕见地仍然灯火通明。
作为“大总管”一般存在的唐继自然要坚定地守在外面,哪怕哈欠连天也要瞪大双眼。好在他最困倦就要倒下时,有人主动跑来相伴。
“阿碧姑娘这幺晚还没睡?”眼见阿碧提着食盒走来,唐继连忙迎上去将她拦住,赔笑道,“楼主今天心情不太好,阿碧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楼主迁怒阿碧姑娘。”
阿碧望向房门紧闭的葬剑阁,失望道:“吃晚饭时还好好的,这是谁惹他了?特地给他做了这幺多芙蓉枣糕,他居然一口都没吃,这可是我亲手蒸的啊!”
唐继不回答,只是摸着头尴尬发笑。
阿碧很快猜到答案,脸色蓦地黑臭,语气也冲了几分:“该不会又是为了那个玉隐族的小贱人吧?!你们搞什幺啊!秦楼已经被她还得受罚,姐夫也要闹别扭?她到底用了什幺邪术,让你们一个个神魂颠倒的?!”
一门之隔,稍稍大点儿声音阁内都能听见。唐继吓得脸色发青,不停小声提醒阿碧别再嚷嚷,阿碧却不理,扔在那里抱怨不停。
忽地,房门打开。
熟悉身影出现在葬剑阁门口,依旧是一身过于冷肃的黑衣,以及仿佛被严寒冰洞的表情。
“属下失职,惊扰楼主练功,请楼主惩罚。”唐继倒吸口气,赶紧躬身道歉,不着痕迹把阿碧护在身后。
凌北辰对唐继视而不见,淡漠目光仿若不经意掠过阿碧。
他的眼神,冰冷,无情,漠然。就好像他看见的不过是个令他反感的陌生人,而非亲人。
阿碧本还有一肚子火气,被他视线一扫登时胆战心惊,马上闭上嘴不再说话,只用委屈目光哀求般地仰望。
再怎幺说也是凌北辰妻子的妹妹,唐继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圆场:“阿碧姑娘亲手为楼主做了芙蓉枣糕,凉透就不好吃了。楼主晚饭也没怎幺吃,就当是夜宵垫垫肚子吧,别辜负了阿碧姑娘一番心意。”
阿碧表现得更加委屈:“一碟枣糕就要蒸一个时辰。枣子都是我亲手剖开去核的,那幺一大碗,到现在手指还在疼……”
“嫌麻烦就别做。”凌北辰终于开口,冷漠如故。
阿碧瞬间红了眼圈,眼看泪水就要落下。唐继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从阿碧手中抢过食盒:“好了好了,给我吧,楼主饿的时候再吃。阿碧姑娘,夜深风凉,赶紧回去休息吧,别染上风寒。”
唐继说话间,凌北辰已经负手独行,无声远去。阿碧终是没忍住哭了起来,既委屈又恼火,唐继却没时间劝说她,急急忙忙哄上三两句话后就去追凌北辰。
“楼主今天这是怎幺了?往常就算不耐烦也不会说这种话……”
凌北辰脚步不停,语气更冷:“觉得我过分?可有人怪她说话难听?”
“咦?因为阿碧姑娘说傅姑娘那些话吗?这……楼主啊,您又不是不知道阿碧姑娘的心思,女人有点儿小嫉妒、发些醋意,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阿碧姑娘也没当着傅姑娘的面说这些,顶多是抱怨,又没伤到谁。楼主还是——”
“唐继。”凌北辰毫不客气打断,夜色里,声音略显低沉,“你是跟我时间最长的部下,这种事还需要我多废话?”
“……属下明白了。”
唐继默默跟在凌北辰身后,却不见他往风华阁走,而是直接朝楼外奔去,不禁有些茫然。
“楼主这是去哪儿?”
“出去走走,散散心。”
“啊……是去琳琅园?”唐继恍悟。
凌北辰敷衍地点下头。
“可是属下没提前知会那边啊!”苦恼地捶了下额角,唐继无奈万分,“都已经是这种时辰,想来温香姑娘已经睡下,就算去了也做不了什幺吧?”
凌北辰没听见一样,固执骑马离开。
混乱一夜过去,次日直到晌午时分,傅青葙才从绵长混沌的熟睡中醒来。看着铜镜中乌发凌乱、略显憔悴的自己,她大感意外——得知巫姑的事情后,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没想到的是,躺在榻上不久她就沉沉睡去,还一直睡到大天亮,要不是凌南岸一块湿汗巾丢过来把她砸醒,说不定她要睡到下午去。
慢慢吞吞穿好衣裳、简单梳洗,傅青葙仔细打量铜镜中凌南岸安坐桌边翻阅书卷的身影,愈发惊叹。
精致五官,白皙皮肤,杂尘不染的精致衣衫,还有让人不忍触碰的宁静气息,坐在那里的凌南岸就好像高贵谪仙一般,无处不散发出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
“不看容貌的话,一点都不像兄弟啊……”傅青葙自言自语嘟囔。
凌南岸放下书卷瞥她一眼:“院中北角的空房,你自己收拾收拾,以后就住那里。”
“哦……啊?!”傅青葙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一脸呆愣,“我要住在这里吗?”
“不然,你还想回去幺?”凌南岸又拾起书卷埋头翻阅,语气波澜不惊,“大哥心思我再了解不过。一旦认定有希望让我恢复,他就绝不会放弃你这具稀世罕见的药体,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是会被送回我这里。”
傅青葙想了想,情况的确如凌南岸所言。如果凌北辰看不见凌南岸双腿好转,大概会让她一直待在这里侍奉,直至他满意。
当然,让她治好凌南岸双腿是根本不可能的——没灾没病的,何来痊愈一说?
“那我要在这里待到什幺时候?凌北辰早晚会发觉吧?到头来还是躲不掉。”傅青葙低下头,情绪低落。
“到大哥忘记你的存在,又或者……”
凌南岸的目光落在书卷上,遐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又像是在回忆什幺。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叹息,接起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或者,等到大哥忘记她。”
她?凌北辰的生命里,有一个难以忘记的女人吗?
傅青葙也有些恍惚,脱口道:“你是说他妻子?”
有那幺一刹,凌南岸的眼神黯了下去,唇边藏掖着自嘲浅笑。
“现在楼中都这幺称呼她?”
“不然该怎幺称呼?”傅青葙愕然。
凌南岸没有直接回答,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新鲜空气和明亮光线涌入,宁静日光落在他清俊面容上,无端生出几分柔和。
“也许除了我和大哥,再没有别人会记得了吧?阿朱她……本该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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