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

“陛下,过了这几日便把宸贵君接回来吧,总住在寺里也不是回事。”百里世见楚灿还没从夏子琪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忍不住张嘴道。

“嗯?”楚灿回神,“你和姑姑说了吗?”姑姑到是同意了,不过也没定下个日子,她正准备过几日催催呢。

“说了,太后应允了,便后日吧。”大婚按规制是帝后要在一起三日的,那就第四日去接吧,百里世有些自嘲,这第二日还没过你就去宠幸琪君了,还有什幺规矩可言。

“就按你说的办吧。”楚灿欣喜,总算能把那个冤家接回来了,他的身体也不能拖了,得赶紧给他传功保命。

“陛下可要去御书房看看?”百里世淡淡的道,心里对于楚灿也不是一点怨言没有,你既然在我这栖凤宫待不住,还不如去御书房看折子。

“不了,朕今日陪你。”楚灿讪笑,自然听出了百里世的幽怨,大婚第二日宠幸别的妃嫔,还在请安的时候让子琪来的这幺晚,的确是伤了他皇夫的颜面。

“好。”百里世见好就收,他只希望可以陪着她,拿乔撒娇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午后,小憩了一会的楚灿睁开眼,见百里世一身淡青色锦袍坐在软榻对面摆棋谱,清雅的脸颊上带着认真的思索,眉心微蹙,白玉般的手指间夹着一枚白子犹豫不决。

楚灿微微一笑,百里世就是一道美好的风景,赏心悦目却略显清冷,她不喜欢这个类型的男子是因为这样的他激发不出她的热情,感情淡漠的楚灿需要如火如荼的情感来带动,而完美高洁的百里世注定要成为这栖凤宫的摆设了。

“陛下醒了。”百里世擡眸看到楚灿睁开了眼,浅笑着起身倒了热茶捧过去。

“这不是玲珑局吗?”楚灿喝了口茶,瞟了眼小桌上的棋局,诧异的道,这好像是她用过的杀招。

“是的,”百里世往楚灿身后放个了软垫让她靠着,欠身坐下,温和的笑道:“陛下还记得皇庄的那局博弈吗?”

楚灿挑眉,这才想起当年她同百里世下棋时用这个杀招当众赢了他,“朕当年该让着点你的。”楚灿有些感慨的回忆着,那年她刚刚穿越,刚刚回京,一切都那般的陌生难融,而今六七年过去了,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强大帝国的皇者,在这个男权世界中独领风骚,也算是不负今生了。

“不,臣庆幸陛下当初没有相让,”百里世直视着楚灿的眼睛,认真的道:“臣当日发下誓言,只要陛下赢了那局棋,臣便一世相随,至死不渝。”

楚灿一怔,心中泛起一丝怜惜,拉过百里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当初如果没有姑姑的大力推荐和百里家族的利用价值,她不会收下百里世的,而这几年他不论作为属下还是情人或是而今的后宫之首都无可挑剔,全心全意为她着想考虑,让楚灿心有愧疚却无可奈何,她对男人没有纯粹的情感,便是孤立无助的夏子琪也得不到她全心的付出,何况是一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百里世呢,当年她就提醒过百里世会在自己身上吃苦头的,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栽了进来。

“朕能给你什幺呢?”楚灿低声说着,不是你想要什幺而是我能给你什幺,聪明如百里世一定听的明白的。

“如今这样就很好,臣已经满足了。”百里世温顺的靠着楚灿,他自然听的明白她的话,他没有提要求,只有楚灿发自本心的爱重才是他想要的感情,如果不能,他也不会强求,反正他们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要相守,自己总会在她心中留下印记的,是吧?

楚灿长叹一声,怜爱的把百里世拥在怀里。

连着两日,楚灿果然没有再出栖凤宫,两人平淡的相处着,如同这世上大部分的夫妻一样,没有澎湃的激情,只有相濡以沫的温馨。

聂侍君被发配万佛寺的事在前朝后宫都没有引起大的波动,太后听了原委后一笑置之,她擡举聂家只是为了平衡朝局,为百里家族淡出朝堂做铺垫准备,结果这聂家还真不识擡举,楚灿的私事除了他们楚家人可以说道几句外,别人哪有资格去质疑谴责,还遑论指手画脚干涉帝王行事,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虽说太后看不惯夏子琪,可要说他能做祸国妖妃也太不靠谱了,这聂侍君争宠就争宠吧,扯上那些大帽子干什幺,显得你正义凛然吗?真是幼稚可笑!

至于那些权贵大臣们更是没多大反应了,不就是陛下处罚了一个后宫男妃吗?这算个什幺事,哪有刚刚发生的刺驾事件惊心动魄,况且聂家的毒舌得罪的人太多了,倒霉了也没人为他们喊冤,你说现在这个时候明摆着楚国要开战了,你们不以国家大局为重,揪着陛下的私事不放你到底是忠还是愚啊?

三日后是初一,按规矩是要大朝的,所以一早起来百里世便给楚灿穿戴朝服,整理龙冠,事事不假人手,亲力亲为。

“你一会给姑姑请安的时候别忘了说一声今日去接上官傲。”楚灿接过扳指自己戴上,顺嘴嘱咐道。

“臣记得。”百里世给楚灿整理龙冠的手一顿,压住心中的酸涩,平静的应答,我一直记得的,你不说我也忘不了,何苦非要说出来让我难受。

“嗯,那朕走了。”楚灿见收拾停当了,起身拉着百里世亲了一下才带着一众随从去前朝了。

大朝上,人头攒动,平日不上朝的楚家两位亲王今日也难得的出现了,站在队伍的最前排,一脸的跃跃欲试。

楚灿扶额,这叔侄俩是知道百里流风和轻熠审出结果了,来请战的吗?果然,当百里流风汇报了审问结果,言辞间都指向神殿这个幕后主使之时,楚瑾杰差点跳起来,他已经带着红尘军打过一次神殿了,可惜只有三个月,不过瘾,这次一定要争取到主帅的位置。

“神殿行刺吾皇,胆大包天,其心可诛,不报此仇难以扬我大楚国威,臣请旨出战。”楚轩在楚瑾杰跳出来前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不意外的被他五叔的眼刀劈的遍体鳞伤。

“陛下,此事还是交给老臣吧,英亲王年少,有重任在身,不可轻身犯险。”你小子留在府里生孩子吧,还想去战场,做梦吧你,楚瑾杰阴笑。

楚轩的脸黑了,什幺叫有重任在身,你还能说的再直白点吗?没看见朝臣们都在低头忍笑吗?京城谁不知道太后盼侄孙盼的眼直,三天两头的派太医去给英亲王的家眷诊脉,看看有没有身孕,各种补药更是流水一样的赐下去,就等着听好消息呢。

楚灿也忍不住乐了,扫了眼偷笑的大臣们,轻咳一声,示意轻熠出来回话。

轻熠按照楚灿的吩咐,把那三个刺客的口供说了一遍,这次的矛头隐约指向焚国,因为那三人是出身焚国下属的二等国,别的证据到是没有。

这样便有了两个怀疑对象,众臣子讨论了一会,虽然对于幕后黑手的意见不统一,但出兵讨伐雪耻的呼声到是一致的,最后楚灿下令继续查,此事才告一段落。

下了朝,楚家四人又聚在慈安宫相商,楚灿把轻熠轻炀也唤了来,让她们详细的说了内情,自己也把百里流风审出来的真实情况说了一遍。

刺客的来处的确与焚国有关,可就是因为关系太明显才可疑,很有栽赃陷害的味道,至于云候,他的世子云霄出京游玩时被掳劫,有人给他送来了儿子的贴身玉坠和一封信,让他在封后晚宴上安排那个剑舞的节目,其余的他什幺也不知道,连对方是圆是扁都没见过。

“那这事到底是神殿还是焚国做的?”楚轩头疼的问道,他最烦这些阴谋诡计了,有本事战场上见真章,就会耍手段,小人。

太后看了眼楚灿,示意她说。

“焚帝应该是有动静了,不管是死还是醒,这事与焚国脱不了关系,”楚灿也感应过焚帝的气息,可惜焚京皇宫里阵法繁复,遮掩了焚帝本就微弱的生命体征,让她不能肯定焚帝的现况。

对此楚灿到是不甚在意,继续道:“至于神殿,应该也是顺手推舟,能成功他们受益,不能成功便把脏水泼给焚国。”乌鸦和猪,谁也不白。

太后颔首,赞同道:“我觉得焚帝醒来的可能性大一点,咱们的暗桩还没有传回来消息,可见焚宫戒备森严,而且刺杀陷害这样的损招也符合焚远山那老家伙的行事风格,他死里逃生向神殿报复开战是理所当然的,却不想让楚国当旁观者,所以坑咱们先去打头阵。”老狐狸,这个世间就你会算计,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不管咱们打不打,焚帝是一定会打的。”楚灿幸灾乐祸的道:“焚帝吃了这幺大的亏,差点把命交代了,要是不报复就不是他了。”现在还不定怎幺恨的咬牙呢。

“那现在咱们该怎幺办?打不打?”楚瑾杰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楚灿和太后对视一眼,笑道:“咱们现在不打,”见叔侄俩一脸失望,楚灿又继续道:“不过态度还是要有的,五叔,大哥,你们各领十万大军,一路去东方城与焚国对峙,一路去丰城与神殿对峙,路上要声势浩大,行军的速度可以慢些,给焚国和神殿些时间互相泼脏水。”说完莞尔一笑,道:“焚帝玩阴谋,咱们就来阳谋,这次定要逼的他自己跳出来解释玄玄谷的事情。”

太后笑着点头,附和道:“记住,不是真让你们去打仗的,要给神殿和焚国解释清白的时间机会。”

楚灿想了想,凝结了两颗小冰丸递给叔侄俩,道:“如果有紧急情况就捏碎此丸,里面有我的一缕神识,我会马上赶到的。”见他们依言收下了,拉着他们的手再次认真的嘱咐道:“切记要保重自身,万万不可轻身犯险,我和姑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不然,我定要杀的这天下倾覆,血流成河,让世人从此将楚这个姓氏当做噩梦。”楚姓是你们心中不可亵渎的神圣,你们却是我不能失去的亲人。

楚轩叔侄一惊,心中惊涛骇浪却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握着楚灿的手重重点头,保证一定会安全回来。

送走叔侄俩,楚灿和太后对视叹息,楚家男人的心魂都在战场上,将他们束缚在京城是扼杀,可她们实在损失不起亲人了,便是让叔侄俩带兵也要知道惜命,敢冒险就准备做天下大乱的导火索和罪人吧。

便是如此,楚灿和太后还是默契的各派了二百坤卫凤卫去保护叔侄俩,以防神殿或焚国玩借刀杀人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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