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径一片漆黑,目光所及则一片灰暗。风雨声依旧在耳边吵闹着,全身湿透的赫伯特踩着疲惫的步子不急不慢地从林中穿出,回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他执着地望着不远处的居所,露出了无助却安慰的神色。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从不需要讨好别人,也不屑于看别人的脸色,只要依凭手中的权利,暴力地征服弱者便能高傲地俯视一切,生活好像非常简单。他只考虑过怎样做能更令敌方恐惧而屈服,而从不需考虑怎样做才能让他人欢喜而满足。因而在马修面前,自己总会变得笨嘴拙舌,因而听到那样的话,就像被逼进了穷途末路。
这个落魄的人独自穿过低矮的树丛,一路向北踏上了乡野的小道,路过一座不起眼的小教堂,被狭长的泥路引导着,直到空旷的平原才停了下来。
那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被暴雨击打的脸上露出了足够冷静与清醒的神情。
他必须承认自己和马修永远体会着不平等的痛苦,一方的欢乐永远会是另一方的痛苦。即使不愿想象若未有遇见马修的遗憾,他却也十分明了马修若未有遇见自己的安然。
他没有办法停止自责,认为是自己将马修糟蹋了十年,自己已经毁掉了马修的一生,可又没有理由生气,也没有办法后悔。
因为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赫伯特在门口踟蹰了一下才开了门进去。
他以为马修会等着他,可事实上客厅里空无一人,房间的灯也暗着。
是送人回去还未归来幺?赫伯特有些失望。
但他们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做些什么事呢?
这样一想心里立刻就变得更加杂乱了。
赫伯特解开被雨淋湿的衬衫,将额前濡湿的发向后抚起,困倦地靠在了沙发里。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钟时,已经是午夜两点多了。
他闭上眼休息片刻才起身走向了浴室。他无法傻傻坐着等待不需要他等待的人,也无法一厢情愿又自以为是地去找回不需要他打扰的人。
独自冲洗着身子才发觉原来好久都没有一个人待着了。曾经身边并没有情人的陪伴却也从未感到过酸涩,可这一刻却无所适从。
心里不停地呼唤马修的名字,蒸汽很快就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甚至也快要模糊掉一切现实。
赫伯特揉了揉眼睛,从浴室出来。但他刚拾起一件干净的外套,门却轻声开了。一擡头,就看到马修站在了门口。
两人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马修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头发还不停地滴落着水珠,让赫伯特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突然就发觉这个人溅满泥水的腿上划了几道又红又长的口子。
“你的腿怎么了?”
赫伯特并没有带上责问的语气,只小心试探,马修却还是退了一步。
他声音沙哑地回应,“刚刚……不小心。”
沙哑的声音让赫伯特更加疑惑地想要追问,但他瞥见马修手中还握有一把系得整齐的雨伞,就突然移不开眼睛了。
“……你去找我了?”
“没、没有啊……”
赫伯特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修,退一步让开了路。他不发一语地回到房间等马修洗干净身子,又拿出了药箱。
马修似乎不愿意让赫伯特查看伤口,房间里过分明亮的灯光让他觉得刺眼。
他坐在床沿,撇着头用余光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扫过着蹲在跟前的人。他深知漫无目的寻找和无人回应的呼喊必然是徒劳,但却没有办法不这样做。
只是,在回来看到赫伯特时,才确认自己大概是做了件非常多余的事,于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然而他并不知道,正在清洗伤口的人其实既感动又难受。
赫伯特发现马修的脚踝还有些红肿,甚至心疼地手都开始颤抖,连指尖也有些发麻。
即使这个人的心底对自己怀有有怨恨,却也会担心自己。
他情不自禁地起身探吻马修的唇,吻着吻着就欺近了他的身体,将马修压倒在了床上,滚烫的手掌抚摸上了有些冰冷的身子。
马修躺在床上,看着停下动作却又不动身离开的赫伯特,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你要做吗?”
马修比以往都要平静,都要从容,就好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样,可又带上了那种小心的眼神,让赫伯特觉得被重击了一拳。
他默不作声地抽身,默不作声地收拾起药箱。
“你可以原谅我吗?下午的事。”马修从床上坐起,望着赫伯特的高大背影。
“我真的无意惹怒你,少将……”
沙哑的哀求声听上去极其可怜,赫伯特立刻回过头看他。
“我没有生你的气……”赫伯特顿了一下,“只是去外面冷静了下来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马修身旁近近地看着他,“但我还是要明白,我必须要知道你到底怎么看我,真实的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马修不安的目光对上了赫伯特探寻的眼眸,想起令这个人不开心的“污点”,不由心下一惊,恨不得把所有的忠心都立刻抖露出来。
“你帮了我许多,你是我的恩人……我会一辈子都记住你并且感激你。”
坦然慰人的话语令赫伯特抿紧的嘴角有一丝松懈,他伸手握住了马修,“这是真心话吗?”
马修点了点头。
赫伯特久久地注视着他,给了他一个漫长的亲吻,而后双手从衣服的下摆探了进去,触摸到皮肤的一刻,火热的唇就沿着脖颈,顺着锁骨轻轻重重地亲吻下来。
此刻无比渴求马修的温暖,直到双手不自觉地就剥开了马修的衣服,直到看见赤裸的单薄肢体时才回过神来。
与突然停下动作的赫伯特对视,马修重重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望着赫伯特的眼睛,自觉张开双腿,摆出了可以继续姿势。但他看见赫伯特愣了一下,彷徨地看向了自己。
赫伯特没有像以前那样为自己做扩张,而是站着一动不动,盯着一句话都不说,那让马修觉得很狼狈,甚至激起一阵颤栗。
“少将……”他小心翼翼地唤着,“我哪里做错了吗?”
赫伯特这才倾身将马修压在身下,抵着额头紧紧盯住了他的瞳眸,“要我继续吗?”
“嗯。”马修喉咙里飘出一声细细的回应,赫伯特这才不介怀地抚摸起他的大腿。
马修闭上了双眼,而后却惊喘了一声——赫伯特含入了他的性器,唇舌并用地挑弄起来。温暖的口腔立刻就让性器变得兴奋而高高耸立。
“呜——”
那是并不陌生的触碰,而身体却依旧敏感。
赫伯特的唇离开后,又用从根部开始亲吻舔弄,直到顶端才再次含入喉咙深处吮吸起来。
“嗯……唔……”一股热流突然涌向马修的下腹窜动着。
赫伯特并没有错过马修的轻声喘息和那与床单纠缠的手指,他改用手掌将肿胀的硬物握在掌心,来回地上下压迫着。他告诉马修就这样高潮也没有关系,在耳边不停地重复着,不停地将马修推往向欲望屈服的一刻。
马修就像以前那样苦恼地与身体的冲动斗争着,但最后也依旧轻微抽搐着大腿将精液射在赫伯特的手里。
他有些失神,又羞愧地咬住唇,用手臂遮住了因高潮而湿润的双眼,等着赫伯特下一步的动作。
但等了许久,赫伯特也并未像以前那样将手指插入花蕾。
马修听到耳边有人说,“你似乎留在我身边就很委屈……是吗?”
他的手臂被掰开,身体也被搂起,和赫伯特紧紧相靠在一起。马修一时回不过神来。
赫伯特听着马修的心跳想起了维奥拉的话。
她说过去的怨恨无法一笔勾销,赫伯特也知道这并非是句耸人听闻的话,可上次还是忍不住在求欢前哀求马修把过去的一切忘记,无助地慌不择路。
事到如今已经不想再逃避,然而若要剥开连系的唯一外壳谈及这件事,谈及两人的关系,还是难以控制情绪。
“马修……其实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不要那么难过。”
马修靠在赫伯特的肩上,疑惑地看向了他。他并不知道赫伯特在说什么,但似乎感受到了他心情的波动,因而低声细语地回应,“我并没有难过……即便如此少将也不必顾虑我……”
“可是,你讨厌这个‘身份’,不是吗?”说到后面,赫伯特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两人目光对视的话,他一定再也说不下去。
“你总是很平静地接受我,我一度未能知道那对你而言究竟有多委屈。”
马修紧紧抓住了赫伯特的上衣,听着他轻叹,“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这样的赫伯特和这些话语都让马修茫然,“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仅仅是‘这样’就好了吗?这样你就乐意留在我身边吗?”
“只要你是这样想的,我便会这样做。”马修的回应真挚无欺。
可本该令人感到安慰的承诺却让赫伯特露出了迟疑与难过的表情,即使他早已明白,从头到尾,马修都不曾渴望过自己,他的委屈,苦恼,明明源于自己却又与自己无关。
“马修,其实我一直都很苦恼……”
“少将,发生了什么事吗?”马修犹豫再三,却又担心地问。
赫伯特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低头恭敬亲吻,按捺着胸中燃烧的疯狂烈焰一字一句地说,“马修,我现在并没有把你当玩物,你知道吗?”
这句话令马修一时觉得不知所以,因而无法回应。
赫伯特继续说着。
“所以我并不认为仅仅这样就好,如果你对我有一些期待的话,我会感到高兴。其实我不希望你对我只怀有报答与畏惧的感情,我时常都这样希望着,你明白吗,马修?”
一口气将长久折磨着自己的心情吐露出来,赫伯特才终于不那么难受。
可马修却无法明白赫伯特的话,心惊又悲伤地垂下了双眼,“那……那你要我怎样做?……我要怎样做你才会满意?”
事实上他已经尽一切努力去迎合赫伯特了,在床上也是心甘情愿地让他享用。然而自己的勉强与努力似乎没有得到认可,并且也不知如何才能得到认可。他本以为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回报赫伯特。
“我不是这个意思。”赫伯特吃了一惊,但更靠近了马修,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我无意勉强你,让你痛苦。只是,因为你是无可取代的,所以我没有办法放开你,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放开你……我想让你明白,我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却也是舍不得让你难过的。你知道了吗?”
赫伯特伸手轻抚马修,试图把事情说得轻松简单一些,“回过神来,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所以——”
“可是,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事情并不该是这样的……”马修有些慌乱,却在坚定地反驳。他觉得赫伯特自战争结束后就变了个人,让他感到陌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时而也让他感激涕零,时而又让他畏惧退缩。赫伯特变得和善了许多,还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然而陪伴赫伯特的角色并不该由自己扮演。
马修擡了擡头,偷偷看向眼前沉默的人。
“嗯……”赫伯特的喉咙里传出了低沉的声音,他似乎因为那句话而受到了打击,“我们今天都太累了,还是先休息吧。”
他低声说了句晚安,缓缓起身关上灯就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