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族居住于封白山脚下,三面插天山脉环绕,出入除了由西边河谷低地再无其他。岚儿打猎的场所是隶属小爹爹名下的南庭山,山上辟有好几处药圃和农舍,有时她上山时间晚了,便会在上头过夜。
兴许是不想碰到任何人,岚儿特地择了平日没在使用的古道上山,一路上爬。少女脚程颇快,不到一时辰便抵达距平地有数千尺高的南坡药园,金黄的日光洒落在翠绿植物上,时值仲夏,这一个地区的药草在炎夏时生长缓慢,几乎不需照顾,所以要隔上好一段日子才会有人来巡视,正合岚儿心意。
她在围篱旁的大石坐下,歇了歇腿,拔开竹筒饮水时,眼角瞄到了不寻常之处。
农舍的门没落闩。为了避免山中野兽乱闯,药农离开前一定会把所有的入口都牢实封闭,她警戒起来,蹑步从屋侧绕过去,待到门旁,少女倾耳细听,一片静悄悄,她以弓将木门抵开一缝,因为窗户封闭,里头黑鸦鸦一片,「谁在!」
她喝问道,无人回应,无兽咆哮,安静的山里,只有风声在耳边响着,她大力将门推开,阳光洒入,简单的农舍里,四面砖墙上窗板皆被封死,墙边摆放着几座空荡荡的药架,农具堆在角落,右手边则是供休息用的床铺,重点是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床铺上,此时竟然摆着一个包袱和一件男用披风。
在看见披风的第一眼时,少女睁大双眼,一个箭步上前,将披风领边翻过来,果然看到了一个蓝线绣成的「疾」字。
乌岚笑开了脸,想了想他可能去的地方,撒开步子便往林中奔去。
蓊蓊郁郁的森林里,树桠低垂交错,日光穿过叶隙,在溪谷间碎了一地金光。潺潺流水弯延于巨石间,偶有几片落叶飘落,顺着水流悠悠荡去,岚儿跳过大石,低着头避开会勾发的树枝,一直来到森林深处,随着流水声渐响,脚下的石块也越见巨大。她在一块巨石边缘停下脚步,低头下望,欣喜的双眼,眨了眨,呀的一声,慌忙瞥开目光。
高约三人的巨石底下,因前方乱石阻道,溪水在此处汇流成一汪碧蓝澄澈的潭子。一名青年裸身浸在水中,仰首闭目靠在石上,垂肩秀发披散,淡墨剑眉斜飞,直挺的鼻梁下,粉色薄唇紧抿,仿佛未出鞘的剑,隐含肃杀之气。此刻,那双狭长凤眼倏地睁开,就见少女俯身朝他开朗一笑,「疾哥哥,你回来啦。」
青年木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透着暖意,「懒懒,妳为什么在这里。」
「嗯嘿。」少女扬扬手上的弓,目光尽量不下落到疾哥哥白皙的颈子以下,讨厌,以前明明都不介意,她现在是在害羞个什么劲啊。
青年一直盯着她的眼,却不说话,把她瞧得别扭了,只好弯下腰,借此躲避他的审视,她在石头边坐下,双手撑在身后,小腿踢呀踢的,由上往下看着他,「疾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你这次去好久,大家都好担心你,为什么不先回村子里呢?」
青年离开石边,「转过去。」
疾哥哥果然一点都没变,少女嘴角咧的更开,连忙转过身,将背面对着水潭方向,盘腿而坐。她擡头看着林间阳光,日光已经有点斜了,娘会看到她放在桌上的字条吗?
身边传来微微动静,换上一袭黑衣的青年跃至她身旁,朝她伸出手,「好了。」
少女将手摆到他掌心,任他拉起,动作未有半点犹豫。
一路上,皆是她吱吱喳喳的声音,问着他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去过的地方、遇见的人。她说了很多,他则一如往常回答的少,多半时间,都只是静静倾听她的话语。两人一路走回了药圃,白疾进入农舍,拿起行李,转身要关门,却见岚儿靠在门边,没有要移动的意愿。
他看向她,岚儿朝他笑了笑,「疾哥哥你先回去吧,二伯很挂念你,你先走啊,我才刚到,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白疾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回屋内,重新放下东西,「我陪妳。」
岚儿拉住他的衣袖,一直充满精神的语气突然有点高亢,「不用了!」
见他望过来的打量眼神,岚儿笑瞇瞇道,「我说了呀,二伯还在等你,这里我从小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熟到不行了,疾哥哥真的不用担心我啊。」
似乎被她的坚持劝服,白疾留下披风,「山里冷,早点回去。」
「知道知道。」岚儿连忙点头,目送着他走出围篱,直到看不见身影。接着从屋角找出竹篮,背上弓,往森林深处走去。
山沟里长有许多野菜,森森绿林中,青衣少女四处采摘着。待篮子半满后,少女漫步来到一处山崖边,放眼望去,群山苍芒,视野开阔,她坐到树下,环着膝,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直至日夕西落,少女抱着枯枝,缓步走回农舍。
在她蹲在门前小炉努力生着火时,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妳在做什么。」
岚儿被他吓了一跳,火石锐利的边缘擦过指头,她抖了一下,火石从指间落下。
见青年蹲下身,拉过她的手,低头审视她的伤口,岚儿嗫嚅道,「疾哥哥,你怎么还在…」
白疾用皮袋的水将她双手清洗干净,仿佛故意似的,长指划过她的伤口,又挤出了一滴血珠,岚儿被他弄痛了,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
下一刻,他的动作,让岚儿心头一跳,头皮亦炸成一片。
他将她的手递至唇边,伸舌舔去上头的鲜血。
青年红艳的舌,缓缓蠕过少女白皙的指尖,岚儿猛地将手用力抽回,藏到背后,脸皮发烫,「才一点伤口,不碍事的。」
昏暗中,青年美丽的双眼看着她,「为何还不回去?」
岚儿弱弱道,「我已经有留言跟娘说了,今天会待在山上。」
「是因为大哥?」
脸上烧红成一片,她羞恼瞪他,「疾哥哥好讨厌,别问了。」
他却没放过她,「如果是我呢?」
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愣愣看着他。
两人相望未语,他见她几乎是惊吓的表情,眼神一黯,捡起地上火石,两三下点燃柴堆,提起她放在一旁的菜篮和铁锅,走往砖房后头。
天色已黑,寂静的药圃中,山菜粥在铁锅里咕噜咕噜滚着,岚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守在柴火前,疾哥哥则不知道跑去那里忙了。
望着跳跃的火舌,心里还在思考,疾哥哥刚才那句话的含意。
大哥是她的引导者,是事实,她并不想否认。疾哥哥不在,也是事实。她不想去思考,假如疾哥哥早一点回来,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没有假如,已经发生的事,为什么还要去想假如。
疾哥哥长她三岁,平日总是冷冰冰的不喜欢理人,所以在别人眼里,疾哥哥待她的态度与其他人很不一样。但那是因为,疾哥哥很懒,不愿意花心思在不认识的人身上。他对家里每个人都极为重视,对待她这个妹妹亦然。她对他而言,不应该是家人吗?
疾哥哥想成为她的引导者?若之前她还不明白里头有什么含意,经过昨晚,也都知道了。
是要怎样的心情,才能与另一人如此亲密、浓烈。
她弄不明白大哥的想法,如今疾哥哥也这样,她更加不懂了。
此刻少女不知道自己双颊通红、恍恍忽忽的模样有多动人,白疾将拾来的枯柴堆放到屋角,从篮中取出已经洗过的碗筷,掀开锅盖,舀好一碗菜粥,放到她身旁。
少女见他回来,脸色更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将羹匙放到她手里,两人指尖相触一刹,她陡地缩回手,明显闪躲。
接住落下的羹匙一刻,思绪焦虑欲狂,紧紧抓住她的手指,握在胸前,在她身前单膝跪下。
「苍山之诚,白雪之洁,吾名白疾,喜慕白乐之女乌岚,吾心倾汝,愿与卿往,与子交兮。」
他看着她的眼,感受到掌心指尖的颤抖。
仿佛等了一辈子,小人儿脸色白了又红,声音微弱几不可闻,「为什么…」
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触,「我一直等妳长大,懒懒,答应我,让我有机会追求妳。」
火光映照下,少女睁着双眼看着他。
久久,她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带着犹豫和羞怯。
白疾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满溢出来,情难自禁,擡起她的头,吻了上去。
岚儿被他的动作吓到,身子往后倒去,白疾扣住她的腰,将她搂在自己胸前,手掌捧住她脑后,不让她逃开。他将她双唇含入嘴中,大口舔吮啃咬着,身上再也压抑不住的男性气息猛烈倾出,宛若巨兽降临,小人儿在他嘴里嘤咛一声,全身发软。
黑暗中,两人跪立着,身体紧紧相依,唇舌黏腻交缠,他紧追着她,每当她好不容易喘过气,又随即覆盖上那湿润双唇。粗厚的舌头舔着她细嫩的香舌凹处,喉咙饮下她温润的口津,咕啾的声响传来,一切一切,都让人沉醉,难以自己。
直到她的喘息中带着微微哭意,他才松开唇,火光下,她双唇微肿,发丝松乱,眼睛迷蒙中带着水气。
见他脸又要靠过来,岚儿突如其来的力气,推抵着他的胸口,嘴唇抿的紧紧,拼命摇头。
好缠人,太缠人了,她终于知道原来亲吻也可以让人这么害怕。
白疾也知道自己做的过火,把她扶到石头上坐好。菜粥已没那么烫了,他把碗和羹匙递给她。
这次岚儿有确实的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