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神龙宫。
悠长的龙身卷曲着浮在半空之中，让它俯身屈首的男子从表现得分外乖巧的麒麟背上缓缓地跨了下来。
今日之瑜泽已不再同往日之瑜泽，华衣玉冠的他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从容不迫，他逐步向擎天逼近，让它微微向后收了收龙首。
“擎天，近来可好？”瑜泽伸手搭在它的鼻上，轻轻一抚，他浅笑着问道。
快速地擡眼看了下瑜泽身后的麒麟，擎天垂下眼喷了口气。
“起吧。”收掌的同时，瑜泽也收起了那一脸无害的笑容，“到你宫里去谈谈。”
神龙殿还是一如往常的空旷，除了两边整齐的顶天柜外，只有大殿尽头那股源源不断的神泉在流淌的声响。
他们进入大殿后瑜泽却始终不发一语，擎天游在他的身后，难免渐渐开始有些心慌。
“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么？”垂眼看着巨大池水面上冒出的袅袅白烟，瑜泽背对着它问道。
擎天本就不知他为何蓦然来访，更猜不到他想要自己说些什么，片刻后，也只能回道：“吾…不知…”
瑜泽音调不起不伏的问道：“是么？”
喷了口气，擎天有些怏怏的说道：“我那时…又怎知‘他’是你…”
“噢？”瑜泽转过身看着它，“那你知道了，会让给我吗？”
“什么……？”
“倘若你那时知道了他就是我，会将阿奴让给我吗？”瑜泽双眼瞬也不瞬的望着擎天那双略带冷厉的眼，对它毫不给退路的句句紧逼。
擎天有些发怒，它擡起龙头，毛发扬起，半点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恼意，“怎么可能！”龙波震动，让一旁的密密麻麻的小柜子发出‘咯哑—咯哑—’的响声。
瑜泽两头看了看，嘴角却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来，“为何？”
要知道自重返天界以来，擎天便一直都在隐忍，然而这次瑜泽挑起的话头实在是让它无法继续压抑，龙气鼓动，神风阵阵扬起了瑜泽一头青丝。
见擎天明显有愈演愈烈之势，瑜泽便向后退了一步，结起法圈自缚，“你冷静些。”他在法阵中向后拨了拨颊边的乱发，“做什么这么生气？”
“说什么让给你。”擎天露出尖齿，“倘若知道那个人类是你，就哪怕是你不喜欢她，她也会默默跟你一世的！”
“……”瑜泽失神的看着擎天，随后低下头柔柔一笑，轻叹道：“我知道……”
男人化作绕指柔的神情在擎天眼里看起来分外刺眼，它喷出一口悠长的气息，慢慢降下了身体，“她若是喜欢那个人类，我当时也不会那样去做……”
“无妨。”瑜泽淡淡地打断道：“我并不在意那个。”
“那你到底在？！……”
“她想去下界。”瑜泽除去自护法阵，“寻日朝会，你带他们走罢。”
擎天震惊万分，细细咀嚼了这段话好久好久，它才问道：“……走？你想让她留在人界？”
“是。”瑜泽深深的合上眼。
“…这是…她要的么？”擎天只觉疲惫万分，“她想要离开这里？”
瑜泽别开眼，“这是我的打算，你照做便是了。”
“！！”擎天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要丢弃她？”
“呵……”瑜泽苦涩发笑，他看向擎天摇摇头，“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条鲛人了，擎天，她如今是妖。”
“那又如何？这样你就怕了吗？！”擎天再次游身，不安的它四处浮动着，“我不能接受，不能…!除非…是她自己想要离开。”
“……”
“为什么？若是怕她被其他神仙发现，我这次拼尽一切也会护住她的！”擎天轰隆的嗓音几近怒吼。
“够了。”瑜泽擡了擡手，“你根本就没懂。”
“那便解释到我懂了为止！”擎天再次对瑜泽亮出尖牙。
伸手抵了抵涨得有些发疼的脑袋，瑜泽叹息道：“娇奴如今身为妖魔，若再次被天皇发现，这次只会坐实了我们的罪状，而非是她。”
闻言，擎天再次发出怒吼。
“到了那时候，你连自身都难保，还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护得住她？”瑜泽轻叹，继续说道：“从前她只是一条鱼人，区区银河一端便使让她满足，如今……将她困在一处荒凉之地，你真真觉得合适吗？”
“可是……”
“可是如此一来便不知能何日再见。”瑜泽看着擎天，“我知道。”
“你已经想好了…？”擎天喷息。
“是啊，想了许多…关于要拿她怎么办的事。”瑜泽轻笑，“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如此最为妥当吧，少了几分私心，大家都能轻松得多。”
擎天问道：“你又怎知这于她而言是轻松？”
“因为她自己说了，她想要去人界。”瑜泽低下头无奈浅笑，“依她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提出要离开我们身边的…”
两个缄默了片刻，瑜泽打破沉寂道：“送走他们后，你支会我一声便是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日就先如此吧。”
“那我要如何跟她说？”擎天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走到宫殿门口，除去进门后布下的结界，瑜泽脚步未作半刻停留，“就说，等我。”
***
瑜泽封地。
娇奴兴致缺缺的趴在窗台前看着远处厚积的乌云，燎岩双手抱臂倚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才上前为她披了件外袄。
娇奴扭过头望着他，拢了拢衣襟，嘴角勾出清浅的笑意。
美好的事物总是叫人看不腻，一如美景，亦一如娇奴，燎岩坐在她身旁，捧着她的脸颊轻抚。
娇奴轻轻的眯起眼，撒娇般的倒在他的怀里着看她，圆圆的杏眼眨呀眨的。
怜爱的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燎岩将娇奴束紧在自己怀中，问道：“可是觉得无聊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没有。”娇奴摇了摇头，伸手环着他的颈脖，说道：“有你陪着，我不无聊。”
闻言，燎岩的双眼柔得似能挤出水来，“是么？”
“嗯！”娇奴别过头，继续看着远处的厚云，“人界怕是入冬了，就连天界都觉得有点凉呢。”
燎岩轻笑一声，也随着她的目光远去，“是吗？我最怕冷了。”
“嗯？真的啊？”说罢，娇奴执起他的一只大掌握在手心，“从前在海里往深点游就不冷了，现在也只能是多穿几件衣裳了。”她撇撇嘴。
“我千年前活在大漠，千年后又活在地底，可是到了现在都还能记得人界那刺骨的寒风，吹一下都同被刀子剜似的。”燎岩撑头苦笑。
“噗——”娇奴失笑，“堂堂魔王，竟会害怕冬季。”
“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没有弱点，反而言之，再弱小的东西也会有它的强处。”燎岩伸手撩过她的长发，“现在我还时常会回想起，在魔界时那个想要活下去见到他们的你。”
娇奴轻轻一愣，“那时的我？”
“是啊……”燎岩邪肆一笑，“那不卑不亢的神情，总是能很好的激起我的情欲。”
娇奴羞红了脸，“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真的。”燎岩悲叹，“你都不知那时我为了发泄魔气，都已经做怕了。”
娇奴气恼的鼓起脸，揪着他的鼻子哼道：“那种事没有以后了！”
轻笑着拿开她的小手，燎岩吻了吻她的指尖，“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这样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意么？”
“不知羞！”咬了咬唇，娇奴刚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外面扬起一股狂风，从小屋各处的间隙吹入，她一愣，立刻擡起身子笑道：“是擎天！”
“…嗯。”燎岩伸手扶起她，“去吧。”他扯起嘴角。
提起纱裙，娇奴飞奔着跑了出去，接着紧紧地扑在了擎天的头上将羞红的脸深深地埋入它的毛发里。
“怎么了？”龙须探入她的长发中轻抚。
摇摇头，娇奴嘴边漾起浓浓的甜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