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吸引

顾南茜每天都要来这条巧稚路搭乘路车去沥夫神学院上课。

沥夫神学院是A市唯一的一座古老的神学院,以宛如前时代的修道院般严格的规矩和俭朴为旨而著名,以前它作为高位神职人员辈出的传统学校而存在,现在则更多地被赋予时代特色。神学课程是神学院的特色课程,神学院的学生们每天都要在这座继承了时代的修道院的校舍里,度过祈祷和学习的每一天。

南茜就是神学校里一名格外优秀虔诚的学生,她很喜欢神学校的课程安排,每天重复最多的就是唱圣歌和做祷告,这样的校园生活很安逸,也很平静。

神学校虽不像其他大学一样被浮躁的时代所谓流行所腐蚀,但神学校的学生也并非闭塞不闻窗外事的那种念经人,相反的,这里的生源大有来头的不在少数。可以说没有一块好的敲门砖,是进不来神学院的。

其他学府的所有的课程,神学院都有开设,甚至因为大量资金的注入使得神学院在某些方面比各大学院做得更优。在这里接受教育的学生多数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他们的父母送他们来神学院无非是希望教改心灵,引导向善,他们认为他们的孩子在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之前,首先必须是一名品德高尚的人。

作为神学院的一名学子,南茜对“我与神同在”毫不怀疑,她热爱神学,相信神的庇护。

南茜握紧了脖子上挂的那枚水晶十字架,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愿上帝祝福,我与神同在。

神学院的每一个学员都佩戴了这样一枚十字架,在每年的新生开学典礼上由担任执司的教师们为学员们佩戴。南茜永远忘不了那次庄严肃穆的仪式上,为她授予这枚神圣十字架的执司教师正是季舒念。他将这条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时对她说:“戴上它,希望神能给你带来好运,健康和快乐。”

南茜重重地点头,“嗯,我答应!”

从那一刻起,南茜就未曾摘下过它。

路车来了,车上的人很少,南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将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听起了音乐。南茜最喜欢的音乐是西班牙的歌曲《Rosas》,它的演唱者是西班牙的流行摇滚乐队La   Oreja   de   Van   Gogh,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梵高的耳朵”。

看着还在读中学的学生们骑着自行车三五成群混在上下班的人流里,顾南茜的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歆羡之情,这些嘻嘻哈哈无拘无束的男孩子女孩子是最快活的一群,让人以为人生总是如此的春光明媚。

她感觉自己与这世界隔绝了一般,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感受音乐,没有人流,没有喧嚣,只剩下一个自己。耳机里女主唱的嗓音很富有西班牙女性的特色,带那么点沙哑,但又不失清纯甜美。

车流当中有一辆的黑色的布加迪威龙。

慕雨宸坐在车子里,将头轻轻靠在软软的靠垫上无奈的等红灯,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移到了车外,他看见一个侧脸白净秀气长头发的女孩正倚在窗边沈思,她的头发真的超长,那身形有点竟像小遥。

慕雨宸点了一支烟,微眯着锐利深邃的眸,姿势中显出一种慵懒味道。

顾南茜将头扭向玻璃窗外,她在外面的那辆黑色布加迪威龙的防晒膜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内心是无比的平静,于是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她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这个世界人心浮躁,她只想守护自己的片刻安宁,这样的安静弥足珍贵。

“张开眼看着我。”慕雨宸对着窗户说,明明知道车里的那女孩看不见自己,心里却还希冀着路车里头的她可以看向自己。

仿佛南茜真的有听到一般,她厚厚的眼镜片下卷曲的睫毛颤抖地轻轻张开来,水样的黑眸像小鹿一样楚楚地凝向车里的慕雨宸,她的眼睛正对上他的眼睛,慕雨宸当时便想,女孩那副显目的眼镜背后应该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吧!

顾南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他,慕雨宸瞧清了她的五官,其实她长得很东遥一点也不像,她不似东遥,有着清丽非凡的美丽容颜,虽然同样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年纪应该和东遥差不多吧?

她难道是看见了自己吗?这不可能,车子的防护膜很好地保护了车里的隐私。可为什么她的眼神分明却朝着他,如此的忧伤,慕雨宸看呆了,那女孩的脸渐渐地地变成了慕东遥的脸。

“老王,这车子的防晒膜真的管用吗?”老王是慕雨宸的司机,他注意到慕雨宸已经朝外面的那辆公交车盯了好久。

“少爷放心,没问题的,车子的防晒膜加了特殊的材质,从车里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外面的一切,但外面的人是绝对不会看到车里的状况。”

真的看不到吗?

那忧伤的,迷离的眼神……东遥那小家伙也常常一个人这样,带着忧伤的眼神看着远方,没有人知道她在看没什么,也许她是进入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吧,她不曾邀请过他进入她的心里,一次也没有。

忽然南茜的黑睫轻颤着,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慢慢的顺着她洁白的面颊滑落下来。

她是哭了吗?

南茜轻轻地摘掉了自己的眼镜,泪水晕湿了她的眼镜。

就在南茜摘掉眼镜的那一瞬间,慕雨宸看清了她的眼睛,射出清冷的光,她薄而精巧的鼻翼微微扇动着,勾出一道孤漠的弧度。她的眼眸,氤氲着深不见底的迷茫和困惑。她的皮肤很白,不似东遥那样是久病缠身的骇人的白,这个女孩的白是健康的纯粹的泛着光泽的白,如同沾着一层浅雪,却透着彻骨的寒,是万古不化的寒,越是要接近越是被逼退。

这个女孩,无疑是有着被夺人心魄的美丽!只是她那糟糕的打扮,土气的装束很好地掩盖了她的美丽。

很快女孩便又用那副丑陋的眼镜来遮掩她的美丽,她复又盯着窗外发呆。她没注意到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是那么地不契合吗?人流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他看见她正看着自己,而她只是看见了车身上倒映出的自己。

此刻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窗前那一抹倩影深深地印在了慕雨宸的心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真实,却又如此清冷,鬼使神差般的他好想触碰她的脸。

可恶,这辆车的防晒膜在这个时候真的很碍眼!为什么只有我可以看见她正在看我,而她却看不见我也在看她,这样可真不公平呢!

路车已经开走了,但那个女孩对着自己怅然若有所思的神态却在慕雨宸的心头再也挥之不去了,她怎么可以有那样的眼神,怎么可以那么像那个人?

慕雨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突然很讨厌这样失神的自己,他没忘记自己还有工作,还有一笔生意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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