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一道低沉却又高亢的尖叫声,顿时让夜深人静的夜晚增添一抹诡异的气氛。
家家户户急忙地打开灯,往窗外望去,试图寻找到底是那一家发出来如此凄厉的惨叫,虽然在现代的社会当中,人与人之间的相助已经不如以往。但是,顾不到别人也会想要自救,万一这个叫声是来自一名正在被凌虐的人,虽然不会挺身相助,也会动动手指,按下三个键,拨个电话让专业的前来。
虽然……专业的在电影上都是姗姗来迟,事实上……似乎也是如此,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不是吗?
在灯火通明的公寓大厦当中,有别于其他户的明亮,赵琏身处于黑暗房间中,圆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床边散发着一抹淡淡的白色雾气。
在发出尖叫声之前,正沈浸在香甜睡梦当中的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气,早已经累得连眼皮都不想动,压根就没有醒来,反射性地拉起棉被将自己盖得紧实,毕竟回暖的春天夜晚,偶尔还是会有些凉意。可是,身体本身就比一般人的温度还高,这样的凉意对他而言,一点影响也没有,反而让他睡得更深、更沉。
只是,这个凉意越来越强,强到让他整个人蜷曲在床上抖个不停时,依照他人生三十年的经验,当下整个人瞬间清醒,瞪大一双有如铜铃一般的眼,原本以为会看到特殊东西。
然而放眼望去,一片黑暗,赵琏的心跳得奇特,仍不放心地继续张望,依旧没有看到不同之处,正当他松了一口气之时,一张清丽却又一本正经的脸猛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这样,一道有如杀猪一般的尖叫声,活生生地从他的嘴里传出。
不协调的尖叫声从一个粗犷又高大的男人的嘴巴发出,让女子秀丽的柳眉微微聚拢,一脸困扰的模样看着他。
赵琏一点都没有发现到对方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一边尖叫,一边吓得往后退,压根就忘了自己是躺在床上,才退个几寸就发现到后背紧靠墙壁,情急之下,抓着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地的棉被挡在前头,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呃,女阿飘。
一男一女在深夜当中,共处于一室,应当是非常旖旎的时刻,然而,当某一方不是与自己是不同时,就不是那么的美妙了。
两人对看许久,久到赵琏的身体有些麻痹,正想要找个机会逃开之时,那个女阿飘缓缓地开口,问:「你看得到我?」
赵琏心头不禁咒骂一声,要是看不到,他也不会发出凄厉的叫声!内心的呐喊虽然想要吐槽,可是,眼见看到女阿飘一边问话,一边靠近他,连忙伸手大力摇晃,大声又惊骇地说:「我、我看得到!妳、妳别靠过来!」
看到女阿飘有些疑惑地停住,心中总算松了一些,赵琏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某处,说:「对!就麻烦妳停在那里,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女阿飘停住之后,又是微歪着头望着赵琏,表情就像是无辜的孩子被父母责骂一般。
赵琏原本就不善于与雌性相处,平时看到非我族类就有点胆怯,更何况又是一个人见人怕的阿飘。然而,从刚刚到现在,女阿飘似乎没有要危害自己的样子,他从原本惊吓的状态,恢复到平常的样子,赵琏观察了许久,总觉得这个女阿飘有点……怪怪的。
方才还想要接近他,现在却又一动也不动,赵琏摸不着头绪,只能与女阿飘默默地互看,这时候,他有一股悲从中来的心情,如果这个女阿飘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如此「深情对望」的场景,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
赵琏遗传自身为警察的父亲,人长得高大威武,面容也是一副有如刀削一般,有棱有角,浓眉大眼,高挺又直的鼻梁,虽然不是现在流行的花美男,但是却也是性格型的男人。
在年轻无知的时代,他的外表就是某些女孩子崇拜的对象,毕竟有一个能够让自己成为小鸟依人的男朋友,是一件令人称羡的事情,所以,在学校当中,不乏有一群对他表现爱慕的女孩子,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在他刚进入新学校之时,还没有发生某些事情之前,才会有的荣景。
在一群热血沸腾、疯狂无知的少年仔,为了追求女孩子用的招数,不外乎那是哪几种,对于没有外表或者财力的平凡少年们,最能够用的手段就是将女孩子带往恐怖的地点,利用女孩子恐惧鬼怪的心理,达到英雄救美的目的,在保护女孩子的过程当中,当然就成就了一对对小情侣。
少年对于神鬼之事原本就嗤之以鼻,那些怪力乱神的片子,或者到传说中的地点去探险,都是他们抱得美人归的好方法。相对于这些不知死活的少年仔,赵琏可不是如此幸运,因为他的体质关系,总是会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
例如,在电影院当中,虽然左边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在片子播放当中,吓得花如失色,一边看,一边尖叫,当然属于少女的身躯也往他的方向靠近,在这过程当中,也满足了他某种程度的英雄气概。
当片子结束之后,灯光亮起,身旁的同伴们一个一个都牵起女孩子细嫩的小手,而他虽然不是俊美型的帅哥,也算是一枚性格小生,高大的身形与严峻的外表,让女孩子在惊骇当中,多少都会从他的身上获得被保护的安全感,所以,牵起女孩子的小手也是在预期当中,人生美好的恋曲就此谱出……对赵琏而言,却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赵琏低着头,伸手往后拉起女孩子的小手,一握才发现到对方的手冰凉无比,不免想着方才电影院当中,过强的冷气让原本就穿得有些单薄的女孩,在一场一个多小时的冷气房中,原本温暖的小手已经变得冰冷,赵琏这时候更加握紧女孩的小手,故意走慢几步,看着前方一个一个离去的同伴们,才低声地问:「小惠,还会冷吗?」
赵琏问完后,发现到小惠一点回应也没有,反而那只小手握在他的手心中,没有变暖,反而变得越更加冰冷,就像是握着一块大冰块一般,这种冰冷非比寻常,而且,他也发现到不知道何时原本有些吵闹的影厅里,变得寂静无声。这些都不是赵琏寒毛直束的原因,而是有一股股寒冷的风往他的后颈袭来,这种风不是空调的风,就像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朝着他的脖子猛吹气。
原本握住的暖嫩冰凉小手,逐渐有一种软烂的错觉,赵琏原本就知道自己有特殊的体质,从小就没有少过被吓的经验,所以,知道自己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自己不该大叫,可是,心理头的希望并不是身体的反射所能控制,所以,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就在赵琏尖叫完之后,寒冷阴森的不适感瞬间消失不见,原本消失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周围,只是,每个人都被他的叫声所吓到,反而个个都楞在当下,用一种狐疑又好笑的眼神看着他。
赵琏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身边的人有任何的眼光,他只知道自己方才是真的遇到好兄弟!那手感、那种渗入骨髓的寒冷,在他无比丰富的经验中知道自己碰上了什么,毕竟,这些好兄弟们出现在他身边之时,都是在他听完鬼故事、看了鬼片、或者到了某种阴森森之处,因此在他幼小的心灵当中植入了深刻的印象。
原本以为与一群阳气鼎盛的少年来到人多的电影院,碰上好兄弟的情况会少一些,他压根就忘了他们看的片子本身就是一部鬼片,鬼片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心生恐惧,在阴暗冰凉的密闭空间中,更是为好兄弟打开大门,欢迎入内与活人一同欢乐。
尤其,现代的人根本就不相信鬼神之说,他在平日当中,虽然看到好兄弟出现在周围,也训练到视若无睹的本领,只是,不管准备如何周全,在毫无防背得情况之下,不论是任何人都会因为惊吓而失去平日的从容。
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发现到站在他身后的小惠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他,一开始,他的手握住她的,平心而论,女孩子在看完鬼片之后,心里头总觉得身边会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她心目中的英雄在散场后,也默默地牵起她的手,故意放慢脚步。
在当下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骑士呵护的公主一般,收起女孩子矜持羞怯的心,缓慢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没想到就在她的头要靠在他宽广的肩膀上,突然一声尖叫从骑士的口中传出,霎时间,小惠真的愣住了,她不懂自己虽然不是美若天仙,可也算是一枚清纯的小百合,而她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拉近两人的距离,却被他的尖叫声弄得迤旎的氛围全都消失不见,而且周围的人还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似乎说着她居然找到一个如此表里不一的男孩子当男朋友。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对于另一半都有莫名的憧憬与幻想,一时之间,她被所有人的眼光弄得脸红耳赤,为了撇清关系,她用力地甩开赵琏的手,急忙地转身逃开。好不容易有点萌芽的恋情,硬生生地就在好兄弟的搅局当中随风而逝。
好景不常在,国中三年,就在众人的嘲笑当中默默地度过。
到了高中时期,他当然极力地反对进入电影院,好死不死,高中一年级的新生露营却选在深山当中,除了团康联谊,营火派对以外,营宿的夜晚当然不免要来一趟「清凉」之旅,说白一点,就是在乌漆抹黑的森林中,依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完成指令,最后拿到证明,才算完成。
然而,即便是有如丘陵一般的小山,在其中的树林也不能算是茂密,离开了都市丛林一般的灯火,山林的漆黑对都市孩子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只是,眼见着其他人成就一段又一段的纯纯恋情,咱们的可怜赵琏小伙子却又再一次体验到好兄弟对他的「疼爱」,让他热血沸腾、活力四射的高中生活,有如短暂的烟火,瞬间灿烂,瞬间消失。
连续两次惨痛的经验之后,赵琏更加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本领,上了大学,经过无数次的锻炼之后,他已经能够看到任何事物都不动声色,也幸运地交到了女朋友,只是,矫枉过正的结果,反而让他原本已经显得刚毅的面容,更加不可亲。
这也让他好不容易考上教育大学,为了培育国家未来的人才,当一名有教无类的国小老师之路显得更加坎苛。
只怪他的五官太过于阳刚,以至于皱眉、薄唇紧抿时,脸色就有如怒火中烧的模样,连大人看了都会觉得可怕,更何况是小孩子。原本,他的志愿是但是在教学实习当中,却屡屡吓哭了无辜的小学生之后,不仅接到家长的抗议,也被校长叫去「强烈建议」一番。心灰意冷之余,只好打消成为栋梁园丁念头,改走父亲的路子,成为一名热血助人的警察。
不知道是幸或不幸,赵琏转了一条路之后,突然之间运势大开,可能是警察局的特殊气场,或者是警察这个工作所带给他不同的氛围。在工作期间,原本有意无意、三不五时,会跑出来吓他一下的各种好兄弟,突然之间,都无法靠近他的身边。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入警局就碰上了一件大案,嫌犯狡猾至极,东躲西藏经过线人的通报,依旧无法将其逮捕归案。
而在当时,他还是一个刚入门的小警察,正巧不巧,当天正好轮到他值班巡逻,与学长两人一同开着警车,依照规定的路线,到各处设置巡逻箱签名,这个工作说辛苦也不辛苦,只是有些单调无趣。
就在他们签到最后一个巡逻箱,正要买些宵夜回去犒赏自己的时候,在便利商店旁的一栋大楼,发现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后巷走出,半夜三点,依照常理而论,正常人应该是躺在床上正作着美梦。
而且那个人的行走模式太过于可疑,若是一个要半夜出门工作的人,不是才刚从睡梦当中醒来,就是一副还没有睡饱的模样,整个人会显得没有精神,然而这个人却是每走一步就是东张西望,就像是怕周围有人发现到他,这样的人要说心里没有一丝不好的念头,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所以赵琏连忙将他的发现告诉了同行的学长,两人对视一下,也不会有类似小发现到诡异的情形之时,便告知学长,一同前往盘查。
没想到对方才刚看到他们的身影,二话不说,急忙转身就跑。当下,赵琏与学长两人楞了一下,不过身为员警的警觉性还是让他们发现到对方的可疑行迹,在此时此刻,会看到警察转身就跑的人,大多是做贼心虚,不管已经犯案完毕,或者正进行当中,心中如不是有所畏惧,是不会有不同于常人的反应。
身为一个为民服务的警察,赵琏依例要上前询问一下,只是,那个人看到赵琏上前的身影,一个转身就往另一头跑去。
一个人看到警察上前,会紧张是理所当然,只不过这个人转身就跑的行为太过于明显,连在路上的三岁小孩也知道这种行为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赵琏见状,一边用无线电呼叫学长,一边急忙追了上去。
不知道现代人太过于懒散,对方跑没有多少距离,就腿软地瘫在地上,没几秒,赵琏脸不红气不喘地追上,迅速地将人带回警局。
经过一阵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在遇见赵琏之前,才喝醉了酒,在产业道路上,开车撞上一个行走的老人。酒驾肇事在现代是一件常见,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个不懂得自我管理,偏偏又喜欢自我逞能的人,天网恢恢,怎么可能会有逃过的一天。
赵琏一个才刚进入警界的小菜鸟,凭着比常人多一份细心与勇气,就这样建立了他的第一份功绩,渐渐地累积起自己的勋章,在短短的几年内,就当上了小队长一职。
短时间内成为了主管,又有特殊的背景,多少会让一些资历较深的人眼红,可是赵琏一点也不以为意,他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不用去多说些什么,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
毕竟,人的眼神是可以被觉察,行为是可以被预测的,那些好兄弟们的行踪却是神出鬼没,人会疲累,会因为各种状况而出现破绽。而好兄弟却不会累,穿墙透壁、没日没夜地跟着,更可怕的是,当你以为已经躲过好兄弟,就在转角处相逢,这比转角遇到爱还要令人感到惊悚。
但是,人生不如意十之九点九,在一次跨国的联合缉凶的行动中,他被自己人陷害,让已经十拿九稳的逃犯在围捕当中脱逃,而且让他们的弟兄也折损大半。可想而知,上头十分震怒,在面对高层的压力之下,他只好默默地接受惩处。
虽然他也算得上是一名受害者,只不过在严厉的层级制度之下,总有人要出来承担责任,而他是这次行动的领导者,没有识破内鬼的计谋,势必要负起绝大部分的责任。
因此,赵琏被停职停薪半年以为惩戒。
消息一出,赵琏身边的所有人都为他不值。
有的人要为他向上头提出陈情,有的则是担心他会因此而失志,日夜用谨慎的态度陪在他的身边,更多的是一脸同情又无奈地在他的背后为他惋惜。
照理而言,这些人的行为对赵琏多少都会产生一些好或不好的影响,可是身为当事人的他,得知到消息的当天,仅是默默地收拾自己的物品,缴交出证件与配给的枪械,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