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悸动:20-3

非关偏心,同学中就属黄颁余的嘴吧最像鸡屁股。

我会这么肯定,自是跟以前提过,我妈洗心革面后,为保自己的纯良形象,便将很不人道的事全丢给我去执行。其中一项,把手指探入鸡尾椎摸屎寻卵。一回生二回熟,我当然会看见,那朵红红皱皱的太阳花,如假包换盛开在黄颁余的脸上。就在郭玉琴旷课首日,张天义无代无志放我鸽子那天。家政课时,黄颁余突然过来将郭玉琴的椅子拉至我身边,挨肩落坐,笑微微说:「我忘了带课本,特来陪你一起上课。」

多么感人的箴言!

不是我精于数学,同学一年多,黄颁余和我讲过的话,总数远远及不上,简青树利用下课时间,随意对我抱怨的牢骚。纵算宽松认证,我与黄颁余的同学关系,也只建立在基础的认识而已。他却满腔热血,主动投奔过来,表现出交情匪浅的热络,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莫说害我脚底发毛,也惊动简青树的警铃,放出卤蛋眼来探测。

只不过,同学间共看课本上课,纯属司空见惯的琐事。

我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以共同打发无聊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坏事。

反正,联考又不考家政,有鱼师生作伙摸。

摸鱼是门功夫,教家政的老师是名贵气的老处女,自夸家族是镇上第一世家。

上课时,她很少教授手工艺,泰半时间,她都神采飞扬,一脸陶醉沉缅在自己的世界里,淘淘不绝在讲古,有关显赫家世的辉煌事迹。内容虽然不像历史课的平板沉闷,但听来听去,了无新意,只会引来困意。同学兵败如山倒,只要不出声干扰,老师也不介意。我便将课本打开竖立,趴在桌上休息。黄颁余有样学样,咫尺之隔与我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说:「我们来比赛,这招叫,请你给我一个吻,你会不会?」

话落,他噘起嘴唇,我就看见,鸡尾椎嫣红如花在眼前绽放。真的比圆仔花还漂亮,教我自叹弗如,无意跟进。孰料,黄颁余猝然凑上来,用鸡屁股霸凌我的樱桃蜜嘴,害我蓦然怔住。等回过神,樱桃已被采好几斤,见他笑盈盈说:「好不好玩?」

玩你爸的龟头!

我是非常有气质的人,当然没骂出声。很有风度笑下,正襟危坐,懒得理他。那阵子我困在幺舅的危机里愁绪万千,幸亏黄颁余未再白目来增添心烦。现在,他突然跑来爆料,神通广大,不知从何得知校方严密防护的机密档案。乍闻,我瞠目结舌。

「吓坏啦?」黄颁余露出揶揄的眼神,强调道:「消息百分百,你不用怀疑。」

担心他又突袭偷吻,我戒备道:「私奔不是儿戏,让人知道很丢脸,你确定?」

「二人在一起很久了,常有同学在校外看过。想必是爱到受不了,才会私奔。」

我反驳道:「既然都爱在一起了,干嘛私奔?」

「通常是家里反对。」黄颁余鬼祟眨下眼,接道:「就在附近,你想不想去看?」

种种迹象显示,张天义带郭玉琴去爱情海冲浪的机率很高。

这粒烫手山芋,让校方焦头烂额,掌握不到任何讯息。我身受人家无数关照,却一筹莫展,不知该从何处着手献上棉薄之力,空着急徒负奈何。黄颁余的意图,纵使不明所以。但既有迹可寻,我岂容错过,情愿被他牵着鼻子,来至福利社旁的小路。似乎透露,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所在。我佩服之余,得问:「地点在后山?」

「郭玉琴跟宋玉兰提过,我听得再清楚不过。」黄颁余充满自信,语气十分坚定。

讯息来源,原来是偷听。

他的座位在第六排中段,耳朵倒是比我尖许多。行出学校地盘,他停下脚步让部车先通过马路,再爬上对面山坡。山径崎岖不平,两旁芒草丛生,粗粗莽莽比人高。地面小草蔓延,露出的石块还覆着青苔。以前我未踏足过,从操场眺望一片苍郁。

黄颁余熟门熟路,感觉似乎来过。「每晚和你一起坐车的,是你妈?」

说来也好笑,他经常跟我搭同班车,却从未交谈过,应是被我妈的美色给迷惑。

「要不然,像我姐吗?」

黄颁余嗤笑一声,「在砂石场开怪手的,是你哥?」

闻言,我暗吃一惊。「他是我屘舅,你怎会知道?」

「那也没什么。我去找我大伯,看到他骑机车载你。」

他口气轻松,但话意透露的关连,让我听到眼皮抖。「恁大伯是?」

「你佮恁屘舅看起来感情很好,我都会羡慕咧!」黄颁余顾左言右,制造悬疑。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问道:「上面有什么?」

黄颁余回头瞄一眼,淡淡说:「看了就知。」

他爱耍神秘,我也懒得理,默默爬上坡顶。

但见荒草茂盛,土冢处处,豁然是坟地。

黄颁余昂然不惧,带头在坟墓堆转来转去。我脚底生寒紧跟其后,拨开一丛丛芒草,眼前出现漆着迷彩图样的荒废碉堡。我嘴张欲问,他快速比出噤声手势,轻手轻脚侵到洞开的门边,侧耳聆听片刻,慢慢探头窥视,再闪身而入。我移动脚步,忽然紧张起来,心情充满矛盾的忐忑。一方面希望挖掘出真相,另方面又怕撞见,张天义和郭玉琴在恩爱。二人在一起虽然不是什么秘密,真要当面接受,我就是会抗拒。

碉堡里面阴阴暗暗,垃圾遍布,弥漫一股怪味道。

里面还有道门户,黄颁余摄手摄脚靠近,深吸口气才探头窥伺……

明明是来捉奸,又不是来当小偷。瞧他戒慎戒惧如临大敌,鬼祟又诡谲,肃寂的空气无端笼罩紧张的气氛。害我莫名毛骨悚然起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嘣怦嘣!

好像在打乒乓球。

张天义教我的,在乐器教室拼桌对打,他怦过来、我嘣回去。他还教我玩撞球,硬梆梆的球杆得自备,红硕硕的杆头觑准垂吊在双腿间的球袋撞去。两粒球便荡开满天的春色,笔墨难以形容的趣味,惟有亲身体验方能尝到那股耙入骨子里的骚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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